嚴霽笑著,從後視鏡瞟了一眼,的確睡得很安穩。
“那他幹嘛?”
“就坐著看窗外,他很暈車的,手機都不能看,很容易就會吐。”遲之陽說著,又扭頭,“他也很少這麽缺覺,我老開玩笑說他像超人一樣,什麽都會,每天做好多事,從來不會累。”
但現在,他竟然會全身心放松下來,靠在另一個人懷裡安穩入眠。
嚴霽望著玻璃外隱隱變得疏朗的天色,笑著說:“以後都會不一樣的。”
三輛車行駛在黑灰色的盤山公路,白色車燈緊緊相連,逃亡似的拚命在往前,往上,浩瀚的墨藍色天幕肉眼可見地變淺、變淡,好像一滴墨滴入水中的倒放畫面。
秦一隅一秒鍾都沒有睡,眼神在窗外和南乙的睡臉上徘徊。他看見絲絲縷縷亮起來的薄雲,照亮了蒙著霧的玻璃窗,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上面畫了個愛心。
空間很大,他又試著畫了一個簡筆畫版的小狼,在愛心的右邊,畫下一隻小獅子。
窗上的小動物從藍色,一點點變白,變亮,他側過臉,叫了南乙的名字,順便偷偷親了他的頭髮。
“完了完了,是不是趕不上了?”遲之陽著急地降下車窗,在冷風中伸出半個腦袋,望著越發亮起來的天空,和不遠處藍紫色的天際線。那裡已然升起一片薄薄的橘粉色的光暈,油畫似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冒出一顆小小的太陽。
“來得及,馬上到了。”嚴霽提了速。
南乙清醒過來,發現他們正在追趕日出。
“好好笑。”他低聲說。
秦一隅拿腦袋磕了一下他的,“你應該說,好浪漫。”
“嗯。”南乙面無表情地改口,“好浪漫。”
藍紫色的雲靄開始泛出淺金色的光暈,被染成粉色、橙色,好像一片柔軟的火焰,追逐著這片火焰的人們也一個個跳下車,雙腳踩在被積雪覆蓋的山坡上,大叫著,笑著,舉著鏡頭試圖拍下這奇妙的一刻。
秦一隅牽著南乙的手腕,帶他來到山坡的邊緣,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雲海,流動不息,雪一樣白,遠處的山峰在背光下呈現出墨色,背後已然是一整片粉色雲霞,在最中間,一抹充滿生命力的金光正在升騰。
有人開始尖叫,有人說突然好想哭,還有人衝著山谷大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奇怪的是,南乙發現,身旁的秦一隅靜得不像話。
他的側臉被天光照亮,用英俊都不足以形容,更像是和即將升起的太陽一樣,充滿蓬勃的生命力。無論被擊垮多少次,還是能笑嘻嘻地爬起來,說我是天才啊。
而這位天才卻閉上眼,雙手合十,對著初生的太陽許下了心願。
睜開眼後,他湊到南乙耳邊,告訴他:“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南乙沒有許願,他篤信他想要的一切,只有自己能給。
所以他對自己說,無論未來發生什麽,都不要和這個人分開。
嚴霽給了他們一張小毯子,還特意對秦一隅說:“帶少了,你們倆就用一個吧。”
秦一隅了然接下,找了塊大石頭和南乙坐下,兩個人裹著一張小毯子。太陽光漸漸地泛開,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竟然開始唱歌。
“Here comes the sun,Doo-d'n doo-doo……”
“好老的歌!”
“這叫經典搖滾曲目!很應景好嗎?”
漸漸地,唱的人越來越多。一群搞音樂的人,怎麽甘心隨隨便便大合唱,莫名其妙地,大家開始了阿卡貝拉,自然而然地分好了聲部,默契得不像話。
突然,人聲之中撞出一個清脆的器樂聲,所有人都驚訝地循聲望去,發現竟然是李歸。
“你還帶了尤克裡裡!”
“天哪,好浪漫。”
遲之陽甚至還撿了個棍子,假裝打鼓。
他們都笑了,在尤克裡裡的琴聲下自由自在地大聲唱著、笑著,這座小小山峰擠滿了人,又被初升的太陽曬透,雪光反射著金色的光輝,亮極了,也美極了。
南乙莫名想到了天堂。
秦一隅唱完,比了個搖滾的手勢,南乙發現,伸出手,將他的大拇指掰開來。
“嗯?”秦一隅看向他,有些疑惑,“這什麽意思?”
南乙抿開笑意:“看來你還得學。”
他沒明白南乙說的還得學是學什麽,但忽然想起一直藏在懷裡的東西,於是趕緊拿了出來。
竟然是一盒溫牛奶。
“快喝,我走之前專門熱的。”他戳開吸管口,直接抵到南乙嘴邊。
“這牛奶總算喝上了。”秦一隅笑著,又把小毯子裹緊一些。他覺得很幸福,因為自己的幸福原本是兩個人的,現在有這麽多人一起分享。
不遠處,程澄和遲之陽莫名其妙開始比賽堆雪人,南乙喝著牛奶,盯著他們,聽到有人說“下雪了”,才抬頭,望向天空。
一分鍾前還金燦燦的天,此刻變得很淡,雲霧浮上來,變得發灰,發白了。雪花起初很小,但漸漸地,愈發變大,羽毛一樣飄落下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枚輕飄飄的雪落在他指尖。
好神奇。
就在南乙安靜凝視這片雪花的消融時,秦一隅忽然靠到他耳邊,輕聲叫他寶寶。
南乙差點打他,可秦一隅說的下一句又令他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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