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隅笑了:“這我知道。”
他說著,低下頭,撥了撥弦,低聲說:“這首歌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寫的,我想過填詞,但覺得不太合適,所以還是保持原樣。”
南乙有些疑惑,秦一隅極少cover別人的歌,基本上都是自己寫,這種“復出”的重要時刻,他怎麽會選其他人寫的歌。
但很快,當吉他聲出現時,他就意識到什麽,一邊聽著,一邊又覺得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搞錯。
直到秦一隅的輕聲哼唱出現。連沒有作詞的部分,都用一模一樣的“嗒啦啦啦”替代。
南乙不自覺蹙起了眉,他很想看清,視野卻越來越朦朧,環繞的星星燈散發出的光輝不斷延伸、拉長,將黑暗吞噬。這裡變成被陽光浸透的冬日書房。
愛和音樂真是可怕,居然能讓他重新見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人。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某個瞬間,眼前的戀人和逝去的親人重疊,他仿佛也回到了孩提時期,長大一些了,還纏著有拖延症的舅舅,問他什麽時候把這首歌寫完。
[時間長著呢,我肯定會寫完的,哎呀你就別催啦,小不點。]
舅舅,其實我們真的沒那麽多時間。
但是沒關系,我原諒你的食言,也原諒你的拖延。
就像你寫的,生命總有盈缺。
你離開之後,出現了一個很愛很愛我的人。他彈了這首不被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歌。
從這個瞬間開始,南乙走出了痛苦而美好的夢境,也悄悄別過臉,拭去了眼淚。因為秦一隅的聲音實在太特別,和任何人都不一樣。這是他聽過無數遍的音色,陪他捱過無數個夜晚。
他第一次這樣溫柔地彈唱一首歌。
沒有舞台,沒有設計好的燈光,穿著樸素的黑色外套,手指纏著創可貼,脖子上戴著他親手編織的貝斯弦choker,下面還吊著他自己的撥片項鏈,隨著他彈琴的動作,那顆小小的、紅色的外置心臟也微微晃動。
明明天賦異稟,隨便彈彈也是別人扒譜都學不來的solo,現在卻返璞歸真,沒有加花,不帶修飾地彈唱著這首歌。
南乙人生中收到的第一首為他而寫的歌。
“柔軟的小怪物,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唱到最後一句時,秦一隅終於抬起頭,和南乙對視。他的眼睛也變得濕漉漉了,小動物似的。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金燦燦的心臟。”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尾韻消失在空中,記憶的閘門關閉,天際線浮現出淺淺的藍色,夜色在這首歌裡融化了。
秦一隅將琴放下,也站了起來,掌心還在出汗,臉上有很明顯的忐忑,但下一秒,南乙就朝他走來,抱住了他。
他們都有很多話要說,卻又同時梗在喉嚨。
就這樣沉默地相擁許久,秦一隅聽見南乙在他懷中說“謝謝”,於是他摸了摸他的後背,也回了一句“謝謝”。
“以後我們一起把這首歌寫完,好嗎?”他問南乙。
“嗯。”
南乙點了點頭。
“本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新年驚喜,想在跨年夜那晚,轉零點的第一時間,彈給你聽,但是……”秦一隅有些猶豫,還是避開了敏感詞,“我看到那起新聞,知道了具體的日期之後,就改到今天早上。”
南乙抬起頭,問:“為什麽?”
“因為我想讓你從今天的第一秒開始感覺幸福,一點點都好,我也想讓你以後想起12月31日,不要只是舅舅離開你的日子,也是秦一隅重新開始彈吉他的那一天。”
秦一隅眼裡含著濕潤的光,“我也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以後會記得的,對嗎?”
南乙望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會記住的。”
他並不奢求用一首歌徹底覆蓋所有傷痛,但只要南乙愛他,只要他夠努力,波谷總有一天會填滿。
“你聽哭了沒?”他抱著南乙問。
“沒有。”南乙面不改色地否認。
“真的沒有?”秦一隅很震驚,“我都快給我自己唱哭了,舅舅要是在估計也得陪我哭。”
“你本來就很愛哭。”南乙說完,又補充道,“那是我舅舅。”
“都一樣,咱倆誰跟誰啊。”秦一隅摟著他,“下回帶你去見咱媽,她肯定特喜歡你,可惜愛你在心口難開了。”
“你能不能別總講這種地獄笑話。”南乙有些無奈。
“好,不講了,吉他手秦一隅的復出演出到此結束。”
他笑著拍了一下手,“現在我們要在被發現之前把這裡複原。”
“觀眾現在還要幫你打工是嗎?”南乙笑著問。
“你可不是我的觀眾這麽簡單。”秦一隅用食指挑了挑脖子上的choker,“你是我的主人。”
“胡說什麽呢。”南乙實在不想被他勾起昨晚不堪的記憶,抓住吊在他胸前撥片,轉移注意力,“這個還我。”
可秦一隅不上當:“沒胡說啊,這不是你給我的新年禮物嗎?你也提前送了。”
南乙很意外:“你怎麽知道?”
誰知秦一隅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非常得意地雙手捏著展示,並且複述出上面的文字:“新年快樂,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適,隨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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