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會是在排練室裡隨便錄的,沒想到背景竟然是客廳。
畫面的一開始,是一隻手擋住了鏡頭,模模糊糊他聽見一個聲音,似乎在說“這玩意兒怎麽開來著”,為了聽清楚點,秦一隅戴上了耳機。
很快,手移開了,人也隨之遠離鏡頭,露出完整的臉,很年輕,也很秀氣。
這副五官和南乙並不是十成十的像,氣質更是迥然不同,但眉宇間又有著一種微妙的相似,只是南乙的樣貌更加銳利,特別是眼睛,能讓人一眼就記住。
畫面中的徐翊看上去最多18,渾身上下冒著少年氣,笑起來也有虎牙。他清了清嗓子,抱著琴傻愣愣地說:“下面我要唱的是一支demo,歌名暫定為《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秦一隅再次看了眼文件名。
原來是這個意思。
視頻裡的徐翊垂下頭,開始彈吉他。那是個很簡單的和弦,許多抒情歌都會用,秦一隅靜靜聽著,發現這是他們沒發行的歌,網上沒聽過音源。
因為是小樣,徐翊的歌詞寫得並不完整,主歌部分很大一段都用哼唱代替,間斷地插入一些歌詞。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不知為何,聽到這兩句,秦一隅心中忽然產生強烈的震慟,或者說,是一種情感上的預兆。仿佛他和這首未曾面世的歌也緊緊相連。
徐翊輕聲唱著,音色溫柔極了。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
忽然,他的彈奏中止。安靜的兩秒鍾裡,秦一隅聽見一陣稚嫩的啼哭。
坐在電腦前的他愣住了。
而徐翊放下吉他,笑著起身到鏡頭背後。不一會兒,他抱來了一個周歲大的小孩兒,護在懷裡搖了搖,又捏著他的小手,衝鏡頭晃了晃,然後回到沙發,抓著那隻小肉手,撥了一下吉他弦。
很快他就沒哭了,主動抓住了琴弦,還衝徐翊笑。
在視頻的最後,他高高舉起那孩子,珍視地望著他,清唱出那首歌剩下的部分。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前面舅舅剛出來就有人猜秦一隅可能是受了他影響,你們是真的厲害的
哦對,小乙出生那夜是真的下了雪,其實正常來講那個季節通常沒有雪的,但是那年天冷得特別快,一家人守在醫院的時候,夜裡突然就飄雪了,不過第二天就放晴了,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夢一樣的一場小雪,只有徐翊的歌把它記下來了。
第70章 死灰複燃
姚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這小子從小到大一直都神經兮兮的,但今天格外誇張。
看完那個視頻,秦一隅啪地一下把電腦合上,大步出了房間,蹲在院子正中間那棵丁香樹下面,一動不動。葉子已然掉光,光禿禿的樹下只有兩塊大石頭和一口空的大水缸。
姚景想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於是站在門口盯著,沒想到竟然瞟見他抬手,用手背擦了臉,然後又飛快地收回去,兩手對著攏進袖子裡,交疊放在膝蓋上,腦袋也埋下去。
好家夥,稀奇了。
認識十年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秦一隅掉眼淚。
跟撿了金子似的,姚景立馬走過去,蹲在秦一隅身邊。風呼呼吹著,把地上僅剩下的幾片葉子都吹跑了,顯得秦一隅格外淒慘。
姚景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大驚小怪到:“呦,秦小少爺是怎麽了啊?”
秦一隅沒抬頭,蹲在地上,身子前後輕微地搖晃,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別說話。”他的聲音也悶在蜷縮著的身子裡。
姚景沒懂他這是怎麽回事,看了個視頻就突然這樣了,難不成是被曾經領進搖滾大門的吉他手帶進回憶殺,開始憶往昔了?
這麽一想,他倒是真有點愧疚了。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沒準兒秦一隅還真不會走上這一行,不會吃那麽多苦。像他那樣腦子活泛、做什麽都輕松的人,考上那麽好的大學,現在也順順當當畢業了,雖然不靠譜,但八成也能混成個社會精英的樣子。
但他其實想象不出那個樣子的秦一隅。姚景忽然發現,在他心裡,秦一隅就該是個混不吝的小孩兒,而且永遠會是這樣。
到現在,他都記得那年夏天,剛被佔了一堂音樂課的自己回辦公室,路過教學樓樓下的一個角落,看見了三個罰站的學生。
這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姚景本來沒打算多看一眼,誰知他瞄見了秦一隅,對方也正好看到了他,明明在罰站,還特別高調地喊“姚老師”,聲音大得離譜。
他隻想裝不熟,直接走開,沒想到秦一隅衝著他背影大喊。
“姚老師!我要有自己的樂隊啦!就我們仨!你來看我排練啊!”
明明沒有回頭,可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秦一隅被夏風吹亂的頭髮和那他臉上晃眼睛的笑,手放在嘴邊,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快樂分享出來。
為什麽秦一隅永遠可以活得像個真正的主角一樣?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遊戲一般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一直很想知道,以至於某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之所以對這個孩子這麽縱容,明明嘴上說煩,卻始終像個怨種一樣幫他,都是因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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