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最後去了保俶塔。保俶塔是座修長美麗的磚塔,始建於五代十國,之後世事變遷,多次修葺。
保俶塔不及雷峰塔有名,許多人不知道,其實它比雷峰塔誕生得更早。
它們一南一北,隔湖相對,已經遙望彼此千年。
錢與舟仰著頭看塔,有點興奮地扯了下莊定湉的手腕:“我們第一次在西湖坐船,我看到的塔原來就是它。”
莊定湉笑著說:“是啊。”
錢與舟眼睛亮亮的,他由衷地說:“好漂亮啊。”
莊定湉第一次看到保俶塔是在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是外婆帶著他。
祖孫倆手牽著手爬山,他們坐在保俶塔不遠處低矮的石柵欄上,從樹枝的空隙中看西湖,一人啃一個大蘋果。
佩英說她小的時候,有一年冬天,特別特別冷,西湖都凍住了,好多人在冰上走。最遠的據說直接從湖邊走到了三潭映月。
“不過再也沒有那樣的冬天了。”
小時候的莊定湉不懂佩英這句話為什麽聽起來有些難過,他指了指斷橋,很向往地說:“我也想在湖上走!”
後來佩英帶著他去了一個有著黃色牆壁的院子,院子裡有人在吹笛子,莊定湉站在那裡聽,那個人面容年輕,鼻尖上有一顆小痣。他衝著莊定湉笑著揮揮手,莊定湉也抬起手,學著他的樣子,搖了搖。
“來找柏春的吧。”那個男人笑著說。
他轉了轉手裡的笛子,扯開嗓子喊:“柏春,有人找!”
於是門裡轉出來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他背著手,面容和善。
莊定湉一直在看鼻尖有痣的男人轉笛子,腦袋暈乎乎的,他聽見佩英說了句“小師傅,麻煩你了”。
那個叫柏春的人在莊定湉身旁坐下來,開始和他閑聊。
問了他名字,生日,喜歡做什麽,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莊定湉乖乖地全答了,他看到柏春手腕上有一串木珠子,繞了三圈,尾端懸掛著一顆紅色珠子,他認識這種珠子,名字叫朱砂。
佩英有些緊張地問他:“小師傅,我家孩子算出來如何?”
柏春笑了笑,開始說莊定湉一些聽不懂的話,莊定湉坐著有些走神,眼睛眨巴眨巴,一直在看男人手裡的笛子。
那個男人傾身過來,說:“小朋友,我給你吹笛子聽好不好?”
莊定湉走過去,用力點頭。
佩英和柏春談了很久,莊定湉有點不解地問:“命啊,運啊,是什麽意思?”
吹笛子的男人笑了笑:“有些人相信,你長大以後是什麽樣的,是從你一出生就注定的。柏春也給我算過命,他說我長得太女相,命不順。”
莊定湉看著他,認真說:“哥哥,你確實長得很好看。”
男人摸摸他的頭,他笑的時候有個小梨渦,他說:“我不信命,我隻接受我的選擇帶來的結果。”
莊定湉聽得雲裡霧裡,這個院子裡的一切都讓他困惑,他隻覺得笛子很好聽,於是他又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但莊定湉沒有得到回答,佩英和柏春道了謝,說要回
回家路上,佩英看起來很憂愁,她說,這個湉字不好。
後來黎波去世,佩英拉著莊定湉的手,手心都是汗,她看看女兒又看看孩子,孩子太小什麽都不懂,佩英蹲下來抱住莊定湉,用力到顫抖。
“答應外婆,不要去水邊。”
佩英這句話,莊定湉記了很多年。
這句話初聽是一句忠告,但後來成了一句讖語。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離水邊太近,陳嘉禾和錢與舟,初見的圖景裡,他們的背後,都是皺起水紋的像綢緞一樣的溫柔水面。
“湉哥,走吧。”錢與舟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出,金色的陽光綴滿他的發梢。
莊定湉笑了笑,說:“那走吧。”
從這裡下去就是北山街,離斷橋很近,但他們沒去橋上人擠人,而是沿著北山街一直往前。
西湖邊最快捷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車,錢與舟提議道:“我們騎車吧。”
錢明昭還沒開口說話呢,錢與舟已經欠嗖嗖地來了一句:“不會領導做太多年看不上騎自行車了吧?”
錢明昭瞪他一眼:“肯定騎得比你快。”
父子倆這就又比上了,掃碼取車之後,都不需要有人喊開始,兩位已經鉚足勁騎了起來。
莊定湉看了葉輕舟一眼,笑著說:“他倆這時候倒不像父子,像朋友。”
葉輕舟推著自行車,說:“與舟小時候話很少的,也不愛在我們跟前鬧,見了他的人都誇他乖,現在想來,應該是我們對他要求太嚴格了。”
“真那麽乖?”莊定湉想起他在錢與舟房間裡見過的那些照片,小胖墩很可愛,眼睛亮亮的,總像是憋著什麽壞主意。
葉輕舟笑起來:“當然不是,他暗戳戳地吵,乾壞事不讓我們知道罷了。”
莊定湉也笑,他都能想象到錢與舟幹了壞事之後裝乖的模樣。
他跨上自行車,他的頭髮被風梳在後面,西湖的風帶著清爽的水汽迎面而來,兩側景色後移,他把步行的遊客甩在身後。
莊定湉微笑起來,仰著臉,感受風,晃過眼睛的是水天一色的美麗的藍。
騎過去不遠,他們在路邊還了車,一起走到孤山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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