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不是許星然上頭時說的一兩句狠話就打消的。一路上,他故意晾著對方,不僅是因為對方隨意出院而生氣,更多的是下午溝通時他的態度。
許星然從前雖脾氣大,卻不是不講理的人,脾氣過了的時候也會主動來和他說話,不會明確道歉,但也算是低頭。而現在,他發現他越發看不懂他了。
他已經不能確定許星然的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發覺對這樣的許星然感到疲憊。
應該是沒有料想到他會聽見這些話,許星然眼睛瞪得極大,眼底的震驚和惶恐都很明顯,但是沒過多久,就被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怒氣而取代。
肩膀一疼,許星然撞著他的肩頭跑了出去。
“我真受不了,他氣什麽啊?他還有臉生氣?”王港對著許星然的背影指指點點。
陳森不止買了一瓶飲料,將沉甸甸的塑料袋掛在門把上,在王港氣急的怒吼中追了過去。
許星然跑的很快,但是等電梯的空隙讓他有機可乘,陳森攥緊他的手腕,將他往沒人的樓梯間裡帶。許星然本來力氣就比不過他,又在生病中,掙扎的力道在陳森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把他的一隻手擰在背後,背對著自己的姿勢,將他逼了進去。
樓道的聲控燈亮了一瞬,幾秒後熄滅,視線陷入黑暗,除了雙方都不太平穩的呼吸聲,什麽都感覺不到。
陳森的胸膛抵著他的後背,許星然清晰到感受到對方隔著一層不算太厚實的衣服下結實塊狀的胸肌和鏗鏘有力的心跳。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陳森這麽近過了,鼻腔中縈繞著對方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怔了幾秒,眼眶有點酸,掙了下手。
像是身上的發條被人突然擰開,陳森慢半拍地松開了他。他握著自己被攥得發麻地手腕,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許星然。”陳森的呼吸還沒緩過來,有些重,但是他的聲音很輕,讓許星然覺得他很容易說出一些讓他們都受傷的話。
“你想說什麽?”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呼吸比陳森還急促,他徒勞地咽了下口水,虛張聲勢地加大音量,“我不想聽,我也不用你管我,你去管你的好兄弟就好了,來追我幹什麽?”
陳森沉默了,許星然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手心不由自主地發著汗,喉嚨毫無征兆地發癢,他拚命咽著口水。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等了很久,聽到陳森這樣說。樓梯間很黑,許星然並不能看清陳森的表情,但是還是努力地瞪大眼睛,希望從那片黑暗看出點什麽來,“你明明知道,我不會不管你的。”
他的尾音有一絲不明顯的顫,許星然想著,他應該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我會難受。”
你說這些話,我會難受。
……
在許星然的記憶中,陳森向來冷靜自持,很少如此直白地展露自己的情感。
心頭像是爬上一隻蜈蚣,十八個爪子都在撕扯他的血肉,許星然有些恍惚,陳森堅硬冷漠的外表騙了他們所有人,以至於他都忘了陳森比他還小一歲。
他才二十五,所有親人全部不在,三年的心血一夜被燒,一個人要承受這麽大的變故,而自己,而他還……
許星然猛地咬了下嘴唇。
“我、說錯什麽了?”他遲疑著說出這句,無措地摳著自己的掌心。
許星然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陳森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當下,這句話在陳森聽來,隻覺得耳朵轟鳴了一下,心頭一片荒蕪。
他依然倔強而自我,不理會他的心情,不在意他的苦痛。
“好吧,好吧。”許星然聽見陳森似乎是笑了一聲,隨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重複了一遍,“好吧。”
掌心一陣刺痛,有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傳來,應該被他撓破了。
“好什麽?”他情不自禁走近一步,想要看清陳森的臉,出乎他意料的是,陳森突然往後退了一大步,緊接著“砰”地一聲,是他的背撞在門上。
許星然的臉霎時白了。
“幹什麽?”他的嘴角勾著一抹嘲意,向陳森的方向再次邁近一步,“不是你要來追我的嗎?不是說不會不管我嗎?”
“你在躲什麽?”話落,許星然已經逼近陳森,他只要微微仰頭,就可以親在對方薄削的下頜。
哪怕黑暗遮住了他的視線,他也能感到到陳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拒絕。
“就這樣吧。”陳森說。
許星然呼吸一滯,“哪樣?”
“你、好好掛水,好好吃飯,多穿衣服。”
這種囑咐一般的話語讓許星然的心沉到谷底,陳森這是要放棄他了?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他身形晃了下,不禁向後撤了半步。
話一旦開頭就不會再那麽困難,但是腦子裡很亂,什麽都想說,又覺得什麽都沒必要說,挑挑揀揀,很悲傷地發現,他已經和許星然沒什麽可說的了。
“我這裡有一張卡。”陳森盡量輕著聲音,為許星然分析利弊,“沒其他意思,這是我從開店之後就為你存的,裡面有小百萬,我之前和你說過,希望你找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歡珠寶設計,可以用這筆錢去做其他的。如果你喜歡,這筆錢可以存著,以後急需的時候也能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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