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四歲的陳森不懂那麽多概念,只知道他的父親非常高,非常帥氣,非常愛媽媽,對他非常好,打架很厲害,還有,人很仗義。
仗義。
這是在他十二歲父親死後,從他的那些好友中聽到的最多的一個形容詞。他們說父親為青雲會的轉型做出特別大的貢獻,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葬禮上,母親穿著一身黑,把當年來參加葬禮的所有青雲會的人都罵了一頓,包括一個看起來很凶、很有氣質的男人。
他默默聽了很久,最後說了句什麽陳森沒聽清,只聽到母親的冷笑,說:“我要你們再也別出現在我和孩子的面前。”
葬禮後一天,徐小武來接他下學,告訴了他一些從前不知道的事。
他說,父親從小被老大養在身邊,連婚姻都是老大一手安排的,他說讓陳森長大不要怪父親,也不要怪青雲會。他說了很多,到家門口時,又說,好好學習,聽你媽的話,別回來了。
沒過多久母親就帶著他搬家,如母親所願,青雲會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包括徐小武,一並蒸發了。
時隔十三年,徐小武第一次聯系他。
說明他們仍然在青雲會的監視下,至少徐小武一直關注著他們,才能這麽輕而易舉地拿到他的手機號碼。
青雲會一直秉承著承諾沒有來打擾他們,那麽,徐小武突然越界,這麽著急地和他見面是為什麽?
正思考著,“吱啦——”一聲,門被拉開,許星然和傍晚的雲霞一起出現在視野內。
微風將他的發梢吹起,絲絲縷縷揚在空中,他的眼底有光影在浮動,連同他的心一起,上下沉浮。
“你怎麽在這?”許星然似乎被他嚇著,臉上出現一秒的驚慌,很快恢復如初。
“花很好看。”陳森說。
許星然緊張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後等來了這麽一句。
“……神經病。”他越過對方走遠,“又不是買給你的。”
陳森從後面追上來,拉住他的胳膊,借著黑暗的遮擋,低頭在他嘴上貼了下,“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去幹嘛?”好像只是隨口一問,又推著他的背趕他走,說:“去吧去吧。”
陳森被他推到門口,想說什麽,口袋裡的電話再次震動,下意識地,他朝對街看去,瞥見一輛停在街頭的奔馳。
“餓的話吃碗面或者等我回來帶你出去吃。”他囑咐道。
“知道了。”許星然拖長了音,似是很不耐煩,轉身不再看他。
陳森彎了彎眉,轉身離開。
正是用餐時間,店內客人很多,濟濟一堂,說話聲、笑鬧聲一片,陳森離去的腳步聲淹沒其中,不值一提。
許星然回過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王港從他身邊經過,大嚷一聲“面來了!小心燙!”,把他喊回神。
上完餐再次經過他時,許星然把人叫住,說:“下碗面給我。”
王港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拒絕他,但還是非常不爽地問他吃什麽。
“招牌就行。”許星然對他笑了一下,“謝謝。”
王港:“……”怪瘮得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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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幾步就走到車旁時,後座的人自動降下車窗,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眉眼低沉,寒氣逼人。他對陳森露出一個微笑,這一笑,才讓他產生些許的熟悉感。
拉開另一側的車門,陳森坐上車。
“好多年沒見了,你長這麽大了。”徐小武看著他,那烏黑的眼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沒有冒犯的意思,並不讓他反感。
“什麽事?”陳森並不想和他敘舊,雖然兩人從前的關系不錯,但是母親生前不希望他和青雲會再有牽扯,他只能盡量疏離。
他本意不想來。但,要想以後的生活裡不再出現青雲會的影子,不再活在對方的監視下,不再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這一趟就是必須跑的了。
徐小武應該也不是閑的,就他的短信而言,應該是一個很緊急的事,至少對於他來說也很緊急。
果然,徐小武沒有再和他浪費時間,而是直接問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你和許星然在交往嗎?”
“你怎麽認識許星然?”陳森蹙眉,“你說重要的事和他有關系嗎?”
“當然有。”徐小武隻回答他第二個問題。他的語速恨快,吐字清晰,手掌相握在交疊的腿上,讓人莫名感到信任,“你高一的時候,和吳放那次,我在場,我不知道是你。後來,我懲罰了吳放,他應該是不服氣,所以才會再次找上你。”
他所說的懲罰是什麽?某個瞬間,陳森想到了吳放的入獄,會和這件事有關系嗎?所以吳放才會恨他。他沒有深想,而是奇怪於為什麽說著許星然又扯到了吳放。
陳森眉頭緊皺,心跳亂了一拍,突然開始心慌。
“你的男朋友和吳放認識。”徐小武大概是為了體諒他,語速慢了下來,饒是如此,陳森還是消化了好一會。
“我花了一點時間去查了一下,事情是這樣的,許星灝,——你也認識,初三時雇傭了吳放對許星然進行……‘騷擾’,長達半年,後吳放和許星灝鬧崩,你救下許星灝,因此和吳放結怨,才有了那次的‘誤會’。”
“吳放一個月前出獄,我的人一直跟著他,包括他的手機我也一直有監聽。一月十四號那天早上,他進了你的家,許星然開得門,直到一小時吳放後才出來。一月十五號,也就是前天,他們在一家川菜館見面,吳放給了許星然一包罌酥殼粉末,這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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