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一抬頭看見他過來,眉頭皺起來,“臉色這麽難看?”他走過來摸許星然的臉,“有點涼,你是不是用涼水洗臉了?”
確實是。
剛才心頭那陣火憋不住,燒的他想大叫,又怕直接出來被凱倫斯發現,就用涼水洗了幾把臉。
“沒有。”許星然拿下他的手牽起來,“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睡覺。”
凱倫斯說好,邊和他走邊看他,最後有些自責地說:“我不應該這麽早把你喊起來的。”
“不是啦。”許星然的語氣很自然地低落下來,“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希望我回去見我爸一面。”
他猜測,凱倫斯應該已經知道了他的家庭情況,這樣的謊話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不想去就不去。”凱倫斯說。
又來了,那副一切都很簡單的樣子。
許星然只是回,“要去。”
凱倫斯便沒有再說什麽,告訴他剛好他今晚也有事。
“辛予暘喊我今晚去他”他的語氣不爽,但臉上的表情說著願意,“給他的狗過生日。”
有錢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許星然感歎,因為太過順利而無聊,所以拚命給生活找意義,哪怕只是一條什麽都不知道的狗,也需要迎合他們的樂趣。
許星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拚命迎合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會為他降臨在這個世界感到高興。
也不是,他想,陳森應該為他高興過。
在一起的第一年,陳森不知道他不過生日,給他精心準備了一番,許星然下了課回到出租屋,直接被嚇到。
蛋糕大咧咧的擺在餐桌正中央,周圍擺了七八道冒著熱氣的菜,油煙機轟轟的聲音從廚房傳出,緊接著陳森用更大的聲音對他喊:“還有一個菜,等我一會——”
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嘗到“家”的味道,像每個普通的家庭一樣,——熱騰騰的晚餐,等待你歸來的愛人,溫暖而柔和的煙火氣。
他手足無措,像一根樁子一樣站在原地,眼眶不受控制的發熱,認為還是那個冷漠麻木、完全不顧他的想法、忽視他的人格的鄭婉麗更讓他舒服。
他那天沒有吃飯,把自己鎖在房間。
後來的生日,陳森什麽都不會做,只和他說生日快樂。
今年,他連生日快樂都不會有。
“挺好的,”許星然笑著說:“幫我和他的狗說生日快樂。”
下午,凱倫斯出門給辛予暘的狗買禮物,許星然在他走了後也出了門。攔了輛車,去星星面館。
他什麽都沒有準備,也沒想和陳森說什麽,就是想見陳森一面,想看看對方難以言喻的表情,想看看他眼底會不會有厭惡。
近下午兩點,面館的人比飯點少了一些,門外沒人排隊,但裡面還是坐滿。
許星然下了車,看著熟悉的門牌,沒由來地開始緊張。
就猶豫的這一會,門被人從裡推開,王港出來了。他下意識側了下身,拉低了帽簷。
王港身後跟著一個男生,年紀不大,十八九歲那樣。
許星然沒見過他,猜測是新來的,做錯了事,王港正在很嚴肅的批評他。他頭一次看見對方這麽認真的樣子,覺得新奇又好笑。
看了一會,又有人推門出來。他隨意掃了一眼便收回,過了幾秒猛地意識到什麽,整個人僵住,緩緩地看回去。
陳森沒有穿工作服,身上套了個皮夾克,整個人又高又直,像冬天雪地裡的松。臂彎中夾著的亮藍色羽絨服衝淡了他的冷硬,他走近把羽絨服扔向那個小男生,又和王港說了句什麽。
王港非常無語地擺擺手,男生穿上衣服,在王港和陳森之間來回看了看,隨後一蹦一跳地跟著陳森身後走了。
許星然一直盯著,直到他們消失在街口。
大概是帶著他去吃飯了,他想,就像很多次帶著他一樣。
他知道陳森不會對對方有什麽,純粹是因為他泛濫的好心,但是他還是不舒服。
許星然忽地意識到,原來不止是許星灝會讓他不舒服,任何一個出現在陳森身邊的人都會讓他不舒服。
他有些茫然地往回走,漫無目的的。大概是因為穿的不多,被風一吹,身體越來越冷,到後來直接抱著胳膊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過神來時天已經黑了,而他站在陳森的小區樓下。
沒有猶豫多久,許星然上了樓。
摁密碼鎖的時候還是躊躇的,心一橫點下#號鍵,一秒後,“哢噠”一聲,門開了。
陳森沒有換密碼。
莫名其妙地,有些小開心。
許星然進了屋,四周轉了一圈,他走之前是啥樣現在還是啥樣,他的東西該在哪還在哪。
其實說到底也就兩天的事兒,陳森又那麽忙,就算真的要將他的東西的收拾出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但是這時的許星然刻意忽視這些,就是因為知道事實完全相反,才會拚命用一些無謂的東西妄圖證明什麽。
愛他的時候他不滿意,不愛他的時候他又不高興。
他本來就是這麽扭曲的一個人,只是陳森刺激了他的欲望,將他壞的一面放大,見識了他的肮髒後,又很輕易地摒棄他。
“呸。”許星然紅著眼,不知道在罵誰,“傻/逼。”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