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實際上,他早就發現自己的偏移,許星灝和吳放的突然介入,逼得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因此他才會越加害怕。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如果承認自己對陳森的感情,就是違背了他二十多年所堅定的一切,他只會更加痛苦。
所以他就選擇做一個眼盲心盲的人,用無數極端的方法逼自己證明,證明他對陳森毫無感情,最後成功把他們兩個都逼上絕路。
他害陳森失去了一切,他永遠都虧欠陳森的。
在一起的時候低頭比黃金還珍貴,現在陳森恨他了,他反而自如了許多。道歉或者解釋都不是希望陳森能夠原諒他,只是希望陳森可以不再生氣。
許星然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能不能讓陳森的疑心少一些,他愈加用力地摳著手上的果子,感受到指尖沁滿了粘膩的汁液。
“不想再欠我了?”陳森低聲重複了他的這句話,半晌,問他:“你欠我什麽?”
許星然一時被他問住。
陳森很突兀地笑了下,視線望向天邊,眼底映著海水的藍,“你說的‘欠’是指什麽?”
他不喜歡許星然現在這副模樣,正如他所說,因為“虧欠”,所以低三下四、小心翼翼。但是當年櫻素粉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真相,他的面館不是許星然所為,這已經是他們心知肚明的事,那許星然還有什麽欠他的地方呢。
許星然在他們這段感情裡做過唯一的錯事就是假裝喜歡他,可是感情本來就是不能勉強的,這也能算是許星然的錯嗎?
“是我喜歡你而你不喜歡我,所以覺得虧欠嗎?”
“因為覺得虧欠,所以可以為我跳海嗎?”陳森都快被許星然的邏輯逗笑。
仔細回想,從他們再次遇見以來,正如許星然所說,他們的每一次見面,許星然都是避之不及的態度,而唯一一次主動找上門來,是為了要幫他的媽媽抗罪。在秦方建的事情上,也是他因為過去的事情對許星然心懷芥蒂,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對方。
許星然因為一個不存在的“虧欠”已經謹小慎微到這種地步了,甚至要搭上自己的命。
他實在消受不起。
“不喜歡很正常,不用感到虧欠。”陳森告訴他,他眼底的藍色很深,似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許星然莫名的心慌。陳森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如果我們獲救,從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許星然能聽懂陳森說的每一個字,陳森的意思是可以原諒他了。但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迷茫。他隱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是他找不到。
許星然還陷在自我糾結的思緒裡,一直很用力地看著陳森,希望在他的臉上找到答案。陳森站了起來,他的視線也跟著陳森移動,脖子仰成了一個很難受的弧度。
陳森高高地站著,刺眼的陽光將他的整張臉都糊了起來,許星然眯起眼睛也看不清。
“別摳了。”他聽見陳森走遠的腳步,“都吃了吧。”
許星然蹲在原地,陳森的背影越走越遠,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整齊乾淨,海水和沙子是天然的畫家,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擦不掉的作品。他頭髮上的發蠟早就被海水衝掉,頭髮有些散地搭下來,落在白淨的脖頸處,讓他多了幾分許星然不確定的頹懶。
他不知道陳森為什麽會突然原諒他,雖然這確實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陳森恨他,好歹他們之間還算有聯系,而現在陳森說一筆勾銷,他們之間就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出了島,他應該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陳森了。
心臟忽然抽動了一下,許星然捂住胸口,把自己縮了又縮。
太陽漸漸向西邊去,許星然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失神了一下午。
他的手裡還握著一個果子,給陳森留的,但是陳森一下午都沒出現,應該是在島的另一邊。
天要黑了,他想,太不安全了,不能讓陳森一個人了。
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去尋對方的理由,許星然就去了。
他那天跳窗扭傷的腳雖不嚴重,但是還是影響走路,走的速度不快,許星然都擔心他過去了陳森已經回來了。
誰知道說什麽就來了,他走到另一邊,真沒看到陳森。
許星然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又往叢林裡邊看了好幾眼,沒再和無頭蒼蠅一樣瞎跑,還是決定先回到原來的地方看一眼。
他又哼哧哼哧地跑回來,然後就看到陳森站在叢林的最外圍,臉色被樹木映得發白。
就這一秒的時候,陳森已經撥開了腳下的矮枝,一隻腳跨了進去。
許星然頭皮一麻,大叫出聲,“陳森!”
陳森從另一面回來沒看到許星然人,想到今天早上對方半邊身子站在樹林裡的場景,呼吸瞬間停了。
他不知道許星然是不是就是喜歡探索大自然奧秘,還是被什麽東西拖進去了,總之他肯定是要進去看看的。
腦子裡已經開始預設各種情況,後背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就在這時,許星然突然從身後叫他,陳森腳下猛地踩空,他抓住手邊的枝乾,向後看去。
許星然向他的方向跑來,陳森這才注意到他的姿勢有些一瘸一拐,他手上還握著一個果子,怕他看不見似的用力揮著,“你過來,我在這!”
就是這一下,陳森突然意識到許星然早上為什麽會往林子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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