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低垂著,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後頸,一條腿支著,一隻胳膊搭在上面,另一隻手裡握著一個銀白的酒瓶,裡面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多一點,正隨著陳森的呼吸一晃一蕩。
許星然突然不敢喘氣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幾秒,走過去的腳步都是軟的,越靠近,那股惑人的酒味就越重。
他開始用嘴巴吸氣,在陳森身側的地毯上半跪下來,盯著對方黑亮的頭頂看了好幾秒,舔了舔唇畔,輕聲叫對方的名字,“陳森。”
“陳森。”
……
陳森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下,許星然的心跳便陡然加快了。
他就那樣看著,陳森的頭緩緩抬了起來,他似乎感覺到身旁有人,姿勢頓了一下,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許星然沒有從陳森的眼裡看到他以為的驚喜,陳森的眸子裡是一片朦朧,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說:“你又來了。”
許星然懵了,“什麽?”
陳森的眉頭蹙了起來,他似乎想捏眉心,又不願意扔下手裡的酒,就把頭放在搭在膝蓋上的那隻胳膊上,半是不耐半是隱忍地說:“我一喝醉你就來。”
許星然隱隱意識到了什麽,他想張口說話,卻說不出一個字。
陳森就保持這個姿勢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說:“這次你要待多久。”
許星然的嘴唇顫了顫,聽到陳森又說:“這次久一點吧。”
第117章 需要你
陳森是用商量的語氣說這句話的,甚至,許星然聽出了一絲請求的意味。
他的身體像是被人掏了一個洞,許星然的肩膀驟然垮了下來,眼前有些模糊,陳森的表情變得不再清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這句話帶給他的震痛。
陳森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
他想起陳森的失眠,他意識到,他給陳森帶來的傷害比陳森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
許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該不該說話。
他想回應陳森,想說一萬遍的“好”,但是又害怕他的話語、他的動作,不符合陳森想象中的“許星然。”
於是,他的嘴巴很用力地抿了起來。是在防止自己說出不應該說的話,又或許是在掩飾自己的顫抖。
陳森說完那句話後沒再說話,許星然很努力瞪大了眼,終於穿過霧氣慢慢看清了陳森的臉。
一雙微微閃著光的眼,隨著時間的一分一秒流逝,漸漸趨於平靜,現在,變成像鏡子一般毫無遁形的漆黑。
他緩緩張口,“許星然。”不是疑問句。
許星然蹲麻的腿再也撐不住,猛地失了力氣,跪倒在地毯上。
他半邊身子歪著,不知道為什麽心虛,不敢去看陳森的眼,默默扶正了自己,輕輕“嗯”了一聲。
陳森的眼睛已經完全清明了。
他似乎才發現自己一直握著酒瓶的手,頓了下,將酒瓶立在一旁,聽不出語氣地說:“什麽時候來的。”
許星然戰戰兢兢,“早上的飛機,十二點多剛到。”
陳森瞥了手腕上的鍾表,說:“三點了。”
許星然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機場過來花了一個小時,你家沒人才來的公司,門衛一直不讓我進去,所以耽誤了很久。”
陳森只看著他,目光似乎在說,那你是怎麽出現在這的。
“你的助理,帶我進來的。”許星然毫不猶豫把對方賣了,提起這個人才猛地想起自己忘記了一件事,“你的手,哪裡受傷了?”
他邊說邊拆著創口貼,眼睛已經在陳森的手上搜尋著了。
陳森是記得自己打碎了一個杯子,玻璃片飛濺起來,好像是刮到他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下,尺骨上有一處兩厘米左右的劃痕,不深,已經不流血了。
“沒……”他的話還沒說完,手上驟然一涼,許星然抓住了他的手。
陳森的下一個字因為他的動作堵在了喉嚨裡。
“沒事也貼一下。”他說。
許星然的神情很專注,讓陳森以為他在做什麽科學實驗。
半分鍾後,他說“好了”,然後瞄了他一眼,慢慢松開了他的手。
陳森感受了一下,除了創口貼帶來的異物感外,他的指間溫度也降低了很多。
他攥了下手指,問對方,“什麽時候走。”
陳森非常冷淡地問許星然這個問題,十分無所謂的模樣,甚至讓許星然覺得自己被趕了。如果不是他剛才犯規地聽到陳森讓他“待久一點”,他真的會被陳森騙到。
“明晚六點的飛機,哦不是,今晚六點。”許星然的喉結不太有底氣地滑動了下,問他:“我今晚可以睡這裡嗎?”
陳森的眼神晦暗不清。
許星然還是想說完,“我想和你多待一會。”
許星然本來想說他睡地毯就行,但是陳森聽到他說這話只是輕飄飄地瞥他一眼,許星然就開始反思自己矯情。
床那麽大,而且他們都睡過六七年了,現在開始裝什麽純情。
這麽一想,許星然就沒有什麽負擔地睡在了陳森的旁邊。
然後他就失眠了。
奇了怪了。
他想。
室內很安靜,沒有光亮,床的硬度適中,被子很軟和,溫度也剛好,什麽都是完美的。
但他就是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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