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頭一次知道打字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多花了很久的時間,還好辛予暘看上去是個耐心的人。
【我來找陳森】
看到屏幕上的內容後,辛予暘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啊”了一聲,道:“我也是去找陳森,一起吧,我帶哥上去。”
到達陳森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辛予暘輕車熟路地為他帶路,然後沒有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敲開了陳森的門。
辛予暘率先走了進去,許星然獨自站在門後的陰影裡,是他和陳森互相都看不到彼此的角落。聽到辛予暘先和陳森抱怨自己又被母親早早叫起來,又問陳森是不是給他買了咖啡,說在樓下看到助理了,咖啡灑了要晚點到。
陳森都一一回應,直到辛予暘和他說:“我在樓下碰到許星然,順便把他帶上來了。”
沒有聲音。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很明顯的不受歡迎,許星然想,還好陳森隻用忍受視覺上的汙染,他不能說話,陳森聽不到他的聲音應該會好受一些。
他扒了下自己的頭髮,張了張嘴巴,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僵硬,然後,在門板上輕輕叩了兩下。
抬眼,和坐在實木桌後的陳森對上了視線。
隔了一整間辦公室的距離,陳森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頭,額前的碎發被固定在腦後,將偏冷的五官展露無遺。他一個字都沒說,但許星然卻已經開始感到難受。
他們之間的氣氛太奇怪了,辛予暘要是察覺不到才有問題,不等任何人開口,他主動找了一個理由出去了。
門被他在身後帶上,“哢噠”一聲,聲音輕到可以忽略不計,但辦公室裡實在太安靜了,因此顯得特別大聲。
許星然恍惚地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動起來,向陳森的方向走去,走到距離辦公桌還剩兩米的地方停下。這已經是極限,不敢再靠近了。
他緊張到忘記自己不能說話,張開嘴發出一聲難聽的氣音後又尷尬地閉上。空氣中全是讓他窒息的味道,他渾身僵硬,和被捆住手腳的木乃伊一樣。
口袋裡放了他昨天寫了幾個小時的信,他拿了兩次才成功拿出來,看都不敢看一眼,垂下眼低下頭,將信雙手遞到陳森面前。
沒接。
許星然也沒動,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等。
等了很久,等到兩隻胳膊都開始酸痛,陳森還是沒接。
他想,這要怎麽辦。
許星然的睫毛顫了顫,偷偷看了陳森一眼。
這才發現,對方根本沒在看他。陳森的視線一直盯在桌面上攤開的文件上,很專注的樣子。許星然這麽大一個人站在他面前,跟不存在一樣。
胃部突然開始痙攣,許星然受不住地躬下了腰,感受著陳森不留余地的態度,突然開始回想以前。
他從前覺得陳森脾氣好,隨便哄兩下就可以哄好;覺得他很蠢,說什麽話都會相信,每次騙他都不會被發現;覺得他特別愛自己,可以肆意揮霍他的感情,反正他不會離開。
甚至分手後,陳森還是會和他說話,會照顧他,在他發燒的時候讓王港給他送他喜歡的小餛飩。
而現在——
其實愛和不愛很明顯,情愛在陳森的身上又太過分明,當他厭惡一個人的時候,只會比別人清晰一萬倍。
心口像是被人倒了滿缸的醋,許星然用力憋著氣,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知道陳森絕不會主動開口,他站在這裡當一天的雕塑對方也不會看他一眼。意識到自己橫豎都是被討厭的角色,許星然將紙攤開,上前幾步,平放在桌面上。
陳森終於動了一下,眼皮撩起來,掃了他一眼,許星然臉上的笑還沒露全,他視線又收了回去,放回文件上。
許星然暗自醞釀半晌,鼓起勇氣,伸出一根手指非常不禮貌地將信往陳森文件的方向推。白紙擋住了文件的一個小角,在許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森猝然開口。
“幹什麽?”眉眼都沉下來,很凶的表情。
許星然害怕陳森會趕他走,把姿態端得更低,做了個“你看”的口型,小心翼翼地將紙推得更近了一些。
他希望陳森能看在他還算不錯的態度上看看他寫的東西。
他寫了很多字,每一個字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寫他為何將陳森拉入他的復仇計劃,又寫他是如何周轉於他和凱倫斯之間,他把自己寫得卑劣又惡毒,最後順理成章地將櫻素粉的事情全部攬下。
許星然的姿態實在放得可憐,隻隔著一張桌子,陳森可以看到他因為低著頭而露出的一小截鎖骨,上面還有顏色很深的紅色的痂。
陳森微微仰著頭,將腦袋重重地抵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將那張寫滿了字、密密麻麻的紙拿起。
粗略掃了眼,意想之中的內容,——沒有真心,全是算計。
他看向最後的那一行字,“櫻素粉全是我一人所為”,嘴角諷刺地勾起。
“我相信你了。”他說。
陳森將那張紙撕碎,神色倦倦地扔到許星然面前。
一些過小的碎片揚了起來,許星然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半步。
陳森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問他:“你就是想讓我告你,對不對?”
不知為何,許星然總覺得陳森的語氣特別奇怪,讓他的心臟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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