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逐顧不上他,看著肩上的血齒印,起身去找醫藥箱,這也還是上次打完架受了傷,唐凌給他的。
他做了個簡單的消毒處理,但傷口太大,創口貼也遮不住,只能拿紙巾按著止血。
方孝忠看張逐按在在肩上的紙巾全是血跡,而他就是罪魁禍首,這也成了壓在他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嗚嗚哭了起來。
第64章 哥哥的小狗
從小到大,張逐和方孝忠甚少鬧矛盾,哪怕吵架也從沒打過架。
張逐脾氣不好,但也只是針對那些來招惹他,讓他不快的人。方孝忠對這唯一的哥哥兼好友很是珍惜愛護,後來又逐漸察覺他和常人不太一樣,更多了包容和忍讓。
他們還是第一回鬧別扭鬧得這麽厲害,讓兩個人都受了傷。
張逐肩上還刺痛,眼前方孝忠又抱著膝蓋哭,還以為他長大後已經不會再這樣,此時小時候那種百爪撓心的煩躁感又出現了。
“你哭什麽?你把我咬出血,你有臉哭?”
方孝忠埋在膝蓋裡,只有抽泣聲。
張逐在房間裡快速踱步,兩圈後回到方孝忠旁邊:“滾回你自己家哭!”
在他身旁站立兩秒,見還沒止住哭泣,張逐大步跨去外間,用力甩上房門。
見張逐撇下他走開了,方孝忠就不再憋著,乾脆放肆地哭了起來。
實則他也不想這樣。
一半靈魂好似出竅,在旁邊看他這糗樣,評說他這麽大人還哭哭唧唧簡直羞死人,要是還有點理智就該趕緊止住眼淚,出去找張逐道個歉。
而另一半靈魂卻像一塊浸透的海綿,龜縮在他這具無用的軀殼裡,被壓力和痛苦擠壓揉捏,隨著源源不斷脫水,他也變成小小一團。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如此洶湧的委屈和難過,只有哭泣無法自抑。
幾分鍾後,關緊的房門又被推開,張逐站到他跟前,眉頭狠皺:“嘖,真沒完。那你哭,我去找向桃了。”
方孝忠這才抬起一張涕泗橫流的臉,拂開額角的劉海,磕在床沿的額頭上,已經腫起雞蛋大的包。
張逐以為這是在指責他,乾脆地推卸責任:“這也是你自找的,誰叫你咬我咬那麽狠。”
方孝忠也不說話,兩人就互相望著。一個淚眼汪汪,一個冷酷無情。
冷酷無情那個終於靈光一現,蹲下來,摸了摸他額頭的鼓包:“有那麽痛?能把你痛哭成這樣,你又不是小孩。”
“……不是……”
“知道不是,就別哭了。”
“……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什麽?”
“……我爸,他根本就不像是我爸……媽媽她,也不跟我見面……我好像一個孤兒……”方孝忠說出這話時,腦子裡也自動浮現出那些溫馨家庭裡一家三口的畫面。白天父母會陪著孩子一起玩耍,到了晚上,父母都會將孩子送去床上,哄睡時還會再親一下孩子的額頭,“……也從沒被他們親過額頭……”
方孝忠淚眼婆娑地望著張逐:“……哥,你能親一下我嗎?”
張逐眉毛倒立,嘴角下撇:“不能。”
方孝忠低下頭。隨著他下垂的眼皮,一汪眼淚又倒了出來。
為了止住他哭泣,也平息心中的煩躁,張逐撫開他的額發,終於還是湊過去,在被撞包的額角,用嘴唇輕輕碰了碰。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滿足他的心願,張逐本以為他說話算數,不會再哭,沒想到他又把臉埋膝蓋裡了。
“還哭?”張逐忍無可忍站起來,“你哭,我走。”
“不要走,沒哭了。”抱在手臂裡的聲音嗡嗡的。
“你把臉抬起來。”
方孝忠在袖子上蹭了好幾下,抬起了臉。的確是沒哭,只是那張臉紅得不正常,像四十度的高燒,眼球都燒粉了。
方孝忠不敢看張逐的臉,隻把眼睛落到他肩上,一個完整的血牙印:“……對不起……我不知道把你咬成這樣,我沒使勁兒……”
他也不知道那時是怎麽回事,好像被什麽附了身,完全喪失了理智,變得一點也不像他。但凡還保留一絲理智,也不會讓張逐受傷,因為明知這樣,他會更心疼。
方孝忠終於從地上起來,去外面找來藥箱,再次給張逐處理傷口。一邊用紗布包扎,一邊又悔恨不已:“哥,真的對不起。”
張逐撥開他裹個沒完的手:“好了,這樣就行了。”
方孝忠眼角掛著淚乾的嘎巴,額頭頂著雞蛋大小的鼓包,一整個下午都低眉順眼,沒有再和張逐嗆聲。
幸好他那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方孝忠不逼他乾他不樂意的事,再給他示示好,哪怕差點被咬掉一塊肉,也一轉頭就忘了。傷口包好,兩人就又和好如初。
只有方孝忠還不放心,擔心這和好是假象,哪怕不是,他也要趁熱打鐵,確保他跟張逐毫無罅隙。所以他晚上也沒回家,睡覺也要膩在一起。
他時常賴在張逐這裡過夜,那張單人小床早就躺不下兩個身高體長的少年,自從張廣耀不再回來,他房裡那張大床就被搬到這邊。
寬敞的雙人床卻空出一半的位置,方孝忠從身後抱著張逐,貼在他脖子後面,問他肩膀還疼不疼。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向討厭別人接觸的張逐,也逐漸適應了弟弟的親昵和擁抱,只是想起肩上的傷,還是憤憤地:“狗才這麽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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