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的是向桃:“你怎麽了?”
“沒怎麽。”
“我感覺你最近都不太對勁兒,兄弟。”
向桃又伸手拉方孝忠的胳膊,一碰到,也被甩開,特別是對方那眉頭緊皺、充滿厭惡的神情,多少有些刺痛向桃。他也沒幹什麽啊,以前也經常勾肩搭背,怎麽突然就被討厭了。他偏不信邪,又去搭方孝忠的肩:“你怎麽回事,碰不得啊?”
方孝忠再次甩開他的手,嚴厲呵斥:“別碰我!”說完後退一步,和向桃拉開距離,那模樣仿佛他有什麽傳染病。
向桃:“……”
他簡直想要破口大罵了,但看方孝忠抿緊嘴角像是很難受,余光也注意到他垂下的雙手指尖微微顫抖著。
向桃走上前,方孝忠趕緊又往後退。向桃隻好舉手投降:“我不碰你了。”看方孝忠懷疑的眼神,他沒好氣地,“你是什麽大美女麽,我還非得摸你不可?”
“你到底怎麽了啊?”向桃站在方孝忠旁邊,雙手插在兜裡,表示自己絕不觸碰他的決心,“你這段時間都神經兮兮的,張逐跟唐凌在一起,感覺你比我受到的打擊還大。”
“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是什麽?方孝忠說不出來,他只是厭惡別人的觸碰,也厭惡自己的身體。刮完就一直沒有長出來的腿毛讓他很焦慮,還有他消瘦的身體和細長的腿,都讓他反感。他已經很努力在吃飯了,每頓都吃到想吐,卻還是沒能多長一點肉。
向桃禮貌詢問,並無意真的去洞悉方孝忠的內心,他只是想傾訴。
“其實昨天晚上我在街上碰到了唐凌,我們聊了很久……”也不管方孝忠對於他們所聊的是否感興趣,他就一個勁往外吐,末了歎口氣,“……過了這麽久,我也想通了。有些事的確不能勉強,我跟唐凌只能說有緣無分。跟張逐那種人生氣也白費,我感覺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算了算了,下次還是一起吃飯吧,只要別讓他倆在我面前卿卿我我……”
話剛落音,身旁的紛雜變成了統一的聲音。
“是不是就是他,半期數理化三科滿分那個?”
“對,叫張什麽來著。”
“張逐吧。”
“跟他一塊兒那個不是我們學生代表嗎?”
“我聽我在1班的同學說,他倆在談戀愛。”
“真的假的,在1班還敢談戀愛?”
“就是成績好老師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成績不好的,早大刑伺候叫家長了。”……
身邊嘰嘰咕咕的聲音不斷,從走廊望下去,操場上的確是張逐和唐凌。
估計1班下堂是化學課,兩人贅在人群尾巴朝實驗樓走。他倆雖沒有牽手,但那親密距離顯然不是普通同學的距離,任誰看著都會覺得傳言不虛。
向桃看著樓下的小情侶立馬閉了嘴,十分無語,低聲罵娘。
方孝忠沒說話,只是垂下目光。
他盯著自己握在一起絞緊的手指,好像雙手攥著的不是空氣,而是他的心。傷感和心酸是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這回事,然而直面這種場面,痛苦瞬間淹沒了一切,心開始絞痛,痛楚實質般地蔓延開,胃部開始抽搐。
很痛很難過,卻又是一種茫然又無助的痛苦,連一丁點的排解方法都找不到。……
“別說,兩人還挺配的。”
“郎才女貌……”
“唐凌也算才女。”
“聽說那次張逐和職高乾架就是為了唐凌,還被處分了。”
“那不是才開學沒多久的事,那會兒兩人就在一起了?”
“一見鍾情也說不定。”
“哇!!!”
向桃忍無可忍,他又沒辦法去拉著別班的同學一個個解釋,只有跟方孝忠,這個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局內人吐槽:“一見鍾情的是我,最開始為唐凌出頭的人也是我好吧……這叫什麽,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方孝忠不搭理他,向桃十分不爽:“你啞巴啦,你以前不是欠欠的挺能說?”
又過了一陣,向桃已經放棄了向方孝忠尋求安慰,趴在欄杆上,酸溜溜地自言自語道:“我還是希望走在唐凌身邊的人是我。”
兩秒後,他聽到身旁遊絲般地輕語:“我也……”
“嗯?你說啥?
“你也?
“也什麽?
“也喜歡唐凌?”
向桃只見方孝忠臉上的血色褪盡,呆立兩秒後,突然弓腰捂住嘴,似乎是要吐,匆匆朝衛生間跑去。
“你怎啦……”
方孝忠蹲在隔間,編了個拉肚子的借口,打發了跟過來的向桃。他沒有嘔吐,也沒有拉肚子,只是渾身上下冒著冷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尖銳的痛楚,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踩在蹲坑的兩側,瞪圓眼睛盯著搪瓷的溝槽,卻像是矗立在懸崖邊上,腳底的碎石紛紛下墜,他也站在那邊緣搖搖欲墜。
此時此刻,他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理解那些茫然而無助的痛苦。可是他不敢,他害怕墜入深淵,連窺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想往後退,再往後退,退到安全的地方,退回無知的過去。
“方孝忠……方孝忠!”
向桃戳了戳他,何淼也回頭提醒,方孝忠終於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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