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很快過來,接到人時見他是個醉鬼,想要拒載。周明赫用投訴威脅,才上了車。
一上車,他就栽倒在後座上,睡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搖醒他:“到了。裡頭保安不讓進,你就在這兒下吧。”
周明赫看了一眼窗外,不是他公寓那條街,是他父母家所在的小區。他晃著腦袋,大著舌頭:“不,不是這裡……”
“怎麽不是,導航給的目的地。已經到了,你快下去。”
“不是,不對……”周明赫掏出手機,想要證明司機導錯了。待他看到自己選擇的目的地是“家”,而非“公寓”時,他垂下胳膊,也閉了嘴,搖搖晃晃地下了車。
這段時間回來的頻繁,門衛已經認熟了他,不僅二話不說放他進去,見他醉酒還要主動扶他上樓,被周明赫拒絕了。
一路摔了好些跟頭,才連滾帶爬地上了樓,趴在門上大力拍打:“媽、爸,我回來了,給我開門……爸……媽……”
周父一開門,周明赫就軟著身體跌倒在他懷裡,嘴裡還嚷嚷著:“……爸,我回家了……”
一見他這酩酊的模樣,周父皺起眉頭,趕緊扶住他:“怎麽回事?大白天的醉成這樣?”
周明赫趴在他父親身上,“嘿嘿嘿”地傻笑:“沒,沒喝多少。我又回來,看你,和媽了……免得你們想我……”
兒子身高體長,老父親有些支撐不住,扭頭喊人。
周母和保姆匆匆出來,周母一嗅到周明赫全身彌漫的酒味兒就皺起了眉:“這是喝了多少?”
“……快幫忙,把他扶到沙發上去。”
三人合力,才把周明赫搬到沙發。老兩口都累得直喘氣,也在沙發坐下。周父叫保姆:“小張,你去泡壺茶,給他醒醒酒。”
周明赫身子一歪,突然倒進身旁母親的懷裡,枕在她腿上。
周母顯然被嚇了一跳,一邊推開周明赫,一邊抬起屁股往旁邊挪。周明赫又用手臂圈住她的腰,不讓她挪開。
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著實讓周母有些不適,她趕緊拿來枕頭,想往周明赫脖子底下塞:“你好好躺著,睡這枕頭上舒服一些。”
周明赫埋在他母親的懷裡,鼻腔裡充滿一種溫暖又陌生的香味兒。他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媽媽原來是這種味道。
“我不想睡枕頭,我一直想試試,睡在媽媽腿上是什麽感覺。”
“……”周母臉色相當難看,“你這麽大個人……以後還是少喝酒吧。”她皺著眉頭,跟丈夫使眼色,意思快把他拉開。
周父掰他的肩膀:“快,起來喝點茶,醒醒酒。”
“我不,我沒,沒醉。”
“還說你沒醉,快起來,你重得很,壓得我膝蓋疼。”周母用力推他。
周明赫保持著埋在母親懷裡的姿勢,半晌才說:“為什麽要推開我?為什麽啊,為什麽你們都不喜歡我?”
“說什麽呢……”
“你們不喜歡我。”周明赫大喊一聲,撐著沙發,從母親懷裡起來了。他看著她,“媽,你明明白白就不喜歡我,從來不給我打電話,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麽,連張姨都知道我海蟹過敏,你卻不知道,你對我的關心連一個保姆都不如,你眼裡只有周明朗。”
周母第一次受到這種指責,一臉的不可思議,卻啞口無言。
周父按著他的肩,安慰道:“明赫,你媽現在注意力都在明朗身上,是因為明朗正是關鍵時期……”
不等他說完,周明赫轉過身:“爸,你看起來對我還不錯,似乎也努力地在關心我、照顧我的感受,實際不過全都是敷衍。小事上看起來你很愛我,一旦涉及到真實利益,你的天平就會無限制地向著周明朗傾斜。”說著他端平一條胳膊,模仿天平的樣子傾斜,直到身體失去平衡,又栽倒在沙發上。
周父:“……”
周明赫又坐起來,無奈又傷心地:“可是為什麽啊?我明明那麽努力想要討你們喜歡,想要成為讓你們驕傲的兒子,為什麽就不能分給我一點點愛呢?”
既然被拆穿了,周父母倒也不裝了,沉默地等他發泄。
“……我知道周明朗從小在你們身邊,我不是。可又不是我自己願意和你們分開的。”他抬起一雙充血的眼睛看著母親,“明明是你們沒有看好我,才讓我被人偷走了啊。你們知道我那些年吃了多少苦,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啊?”
他這話無疑正戳到母親的痛處,她突然站起,橫眉豎目,眼角卻也發紅:“你在怪我?我告訴你,還輪不到你來怪我。
“是我想把你弄丟嗎?你又知道你被人偷走我有多痛?你說你過得辛苦,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想起那些歲月,周母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母親失去孩子那是種怎樣鑽心的痛,我日日夜夜被痛苦和內疚折磨,就快要發瘋。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從那種地獄裡爬出來,好不容易才接受失去你的現實,重新開始生活,而你,這時候又回來了。
“你回來了,那些已經擺脫的痛苦,我每次看到你就會想起來。我也想疼你愛你,但你出現在我面前時已經是個大人。十八年,你已經長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你知道你站在我面前時,我的感受嗎?我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但我做不到對你像對明朗,明朗是我看著一點點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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