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忠點頭,早上的聽寫他又沒過,隻怪他整個周末都為了張逐那件衣服忙碌,壓根沒功夫看書。
上周放學的慘痛經歷讓他心有余悸,也讓他格外想去依賴人:“張逐,你今天等我一下吧。”生怕他拒絕,又趕緊補上一句,“最多半小時,我保證會通過。”
張逐卻眉頭一蹙:“不想等,我先走了。”
也許是化悲憤為力量,方孝忠二十分鍾就重新通過了聽寫。
天越來越短,又是陰天的緣故,馬上就要天黑,路上早已經沒什麽行人。他顧忌著會遇到田興旺,一路都縮頭探腦,四處亂看。滿心的憤然,卻是對張逐。
張逐真的是哥哥嗎?要是真的,又怎麽會這樣冷漠?他連等都不願意等等他,還不止一次嫌他笨,再想自己這些年掏心掏肺對他好,就滿心的酸楚,連同張逐是他哥這件事都產生了懷疑。
說起來,除了村裡人嘴上念叨之外,也並沒有什麽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一點,連他們共同的媽媽也不知所蹤。他知道他爸對張逐媽媽做了不好的事情,但那具體是什麽又說不清楚,更無法把這壞事和張逐是他哥聯系起來。
他懷疑自己太渴望有個哥哥,那時候年紀又太小,聽流言這麽一說,就照單全收了。
正一路琢磨這些,聽到巷子深處傳來熟悉的打架聲,其中就有田興旺的。方孝忠如臨大敵,拔腿就要跑,卻見田興旺拐過彎一路狂奔,像是被人追打。這可稀奇了,他幸災樂禍想看田興旺挨揍,但下一秒,就看見跟著拐過彎的張逐。
田興旺馬上要被追上,他乾脆不跑了,轉過頭和張逐面對面,沒好氣地問他:“瘋傻子,我可從來沒招惹過你,你追我幹什麽?”
“方孝忠,你打的?”
田興旺一愣,跟著笑起來:“你要替他出頭?說你是傻的,你還真是啊。他爸日了你媽,你不揍死他,還要幫他跟我打架……”
不等田興旺說完,張逐已經撲上去了。
一時之間,兩人扭成一團,拳打腳踢、推攘拉拽,滾入油鍋的麻花似的,越纏越分不開。
張逐用力踹向田興旺的腿,對方倒地,也拉著他一並倒在地上。兩人又在地面扭作一團,拉扯掙扎。幾個來回,張逐果然還是體格上吃虧,被田興旺騎在身上。他向上揮舞拳頭,田興旺向下狠狠揍了他幾拳,張逐被揍的鼻血長流。
要是別人,這會兒早已經哭爹喊娘認輸了,張逐卻悶聲不響,也不護頭,隻一個勁兒往上揮拳。這個姿勢不好使力,他偏還是一個勁兒“梆梆梆”打在田興旺頭上。田興旺被打得受不了,只能按住他的手,用全身力量製住他的反抗。兩人一時間不分上下,誰也動不了了。
張逐打不過卻一點不認輸討饒,田興旺第一次打這種窩囊架,有些崩潰地大叫:“你他娘的有毛病,方孝忠他爸強奸了你媽,給你爸戴綠帽子,你娘的不去找他報仇,還來給他出頭,你到底是不是個人?你爹媽生你還不如屙泡屎。”
顯然張逐一點也聽不進去,滿臉是血,眼神陰鷙,硬著胸膛一下下打挺。
田興旺也發了狠:“別他媽以為你是個傻子,這條街的人就都得讓著你……”
他話還沒說完,前面出現一雙腳。田興旺的視線沿著那雙腳往上,直到看見方孝忠站在他面前,手裡握著半截磚塊。
他把磚塊捏得死緊,手指用力得有些發抖:“放開他!”
從小就在這片打架的經驗告訴他,這兩人一塊兒也不是他的對手,特別是方孝忠,那就是個沙包的角色,毫無反抗之力。但今天,他沒由來地發怵,而後放開張逐,站了起來。
見他一松,張逐也立馬爬起來,就要朝他撲過去,卻被方孝忠攔腰給抱住:“別打了……”
他顯然聽不進去,又伸腿想踢人,卻被死死拖住,方孝忠幾乎要哭了:“別打了,張逐,你鼻子還在流血。”
田興旺看了眼這倆人,轉身走掉了。比起其他,他隻覺得這倆人會裹在一塊兒,還這麽膩歪,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又十分可笑。
張逐兩把擦掉鼻子上的血,去巷子裡撿起書包,回到方孝忠旁邊:“走。”
捏著磚頭衝上去只是一種本能,方孝忠還沒從剛剛的場景裡緩過神來,直到張逐推了推他:“愣著幹什麽?還不回家,又要挨你奶罵。”
方孝忠這才抬起臉,憂切地:“你的鼻子……”
張逐又抹了一把,已經沒有新鮮的血流出來:“沒事了。”
“你幹嘛要去跟田興旺打架,你又打不過他。”這會兒方孝忠才開始起急,全然忘了此前還在心頭埋怨張逐不關心他,也不幫他出頭。
“下次就打得過了。”
“還有下次?”張逐比不得田興旺,要是被打傷了,他爸不會送他去醫院。想到這兒,方孝忠更內疚之前那種懦弱的想法,“你別跟他打了,以後也不要打架了行不行?”
“別囉嗦。”倆人已經來到巷口,張逐停下腳步,揮了揮手,“你先走。”
方孝忠這才看見,新買的衣服不僅滾得滿是灰塵,腋下還撕破了。一時間再也憋不住,哭了起來:“你打架,把衣服弄破了。”
張逐抬起手臂看了看:“破了就破了,你哭什麽。”
要知道原本買衣服的錢被搶走,實在沒辦法,方孝忠只能纏著奶奶說他要新衣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