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冰棍又買了一根,沒剝開,提拎著轉轉悠悠,不自覺就到了他們的秘密基地。
站在那窗戶前,他又遲疑了。不知道張逐今天在不在。要是在的話,他該跟他道歉嗎?如果真是他錯了,他會道歉的,但不知為什麽,一想到要因為那件事給張逐道歉,他就覺得很委屈。
他從窗戶朝裡看,為了防止外人發現,他們的堡壘在牆角,並不容易看見。但他看見了那個枯萎的花環,一時間,心頭又酸酸的。他還要把脖子往裡伸一點時,就被突然出現的臉嚇得大叫。
張逐站在窗子裡面,看他沒什麽表情,隻淡淡地說:“你來了。”
方孝忠扭捏地點頭,猶猶豫豫遞出手裡的冰棍,這時才發現拿得太久已經化了。
張逐也不介意,撕開包裝袋,把一包甜水倒進嘴裡,從窗戶翻出來。
“走吧。”他說。
不說要去哪裡,看樣子似乎沒有和他生氣,方孝忠就跟上去。
走過那條已經熟悉的路,他們又去到山谷。這次方孝忠沒要張逐幫忙,有了上次的經驗,他靠抓著沿路的草莖和樹枝,成功從那斜坡溜下去。這次他也穿了涼鞋,提起褲腿就蹚過了溪水。
張逐沒有去水潭旁的石頭,而是掏出小刀割了些藤蔓,又將藤蔓編成粗繩,套在兩顆樹上,他就坐在這繩子上,蕩起了秋千。
等確定那繩子盛得住人時,他跳下來,問方孝忠:“玩不玩?”
方孝忠猶豫:“我怕摔。”他偷看著張逐,更不確定的是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之前的矛盾,但也沒看出什麽來。
“你抓緊繩子,就不會摔。”
方孝忠心說,每次翻牆爬坡,張逐都告訴他不會摔,但他最後都會摔。盡管如此,他還是坐了上去,雙手緊緊抓著繩子。
見他坐好,張逐又問:“要我推你不?”
“嗯,你輕點。”
隨著前後擺動,蕩起的風也溫柔。這搖搖晃晃之間,方孝忠心裡那點淤積的委屈和不快也被搖散了。什麽也沒說,但莫名其妙地,他們又和好了。
一旦恢復親密,就會不自覺變得無所顧忌。方孝忠開始覺得這輕搖不夠爽快,催促張逐推更用力點。
如他所願,張逐越推越用力,他擺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涼風從他耳旁呼嘯而過,蕩至最高點時,有種馬上就要飛起來的感覺。他也不由自主開始大叫大笑,山谷裡回蕩的全是他快樂的笑聲。
樂極就會生悲,玩得太忘乎所以他握著繩子的手不知怎麽就松了,又一次飛蕩時,他直接被拋了出去,摔進那片紫色的野鳶尾花裡。
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可比田興旺踢他那腳疼多了。他趴在原地起不來,張逐過來拉他:“叫你抓緊的。”
“我以為我抓緊了。”疼得他眼淚開始打轉,說話也帶上了哭腔。
知道他又要哭了,張逐開始煩躁。想起上回的不快就是從方孝忠哭開始,而後一個星期沒有理他,這次他選擇先忍受一會兒:“能起來嗎?”
“嗯。”方孝忠吸鼻子。
張逐挪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臂,看他那要哭不哭的樣子更是憋得慌:“你想哭就哭。”
方孝忠突然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把下巴墊在他肩上。張逐被這樣一摟,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後背也炸了毛般瞬間僵直,只是下意識推一把。但被摟太緊,他沒推開。
方孝忠緊緊抱住張逐,又用力在他肩上蹭了蹭,把已經流出來的眼淚給蹭掉了,剩下的那些,一口氣生生憋了回去。他放開張逐,自己起來了。
幸好是摔在一片泥土上,只有胳膊被石子磕破了皮。張逐去采了張不是什麽草的葉子,撕開給他貼在傷口上止血。
這點小小的插曲並不能阻止兩人玩樂的熱情,傷疤還沒好,就已經忘了疼。玩累了秋千,又去小溪踩水,在石頭上休息時,方孝忠纏著張逐教他編花環,而後又給秋千的每個索結插上野花……一直到天色將晚,兩人才結伴回家。
之後的每個周末,山谷成了他們新的秘密基地。比起那個廢棄的廠房,這裡能夠玩樂的東西顯然更多。可以看植物昆蟲、飛鳥遊魚,還可以采花摘果、踏水嬉戲。
有一次,他們在潭水邊看見一條花蛇。那蛇就衝著方孝忠躍躍欲試地吐信子,嚇得他臉都白了。他哇哇大叫就要跑,就見張逐撿了根木棒按住那蛇,用石頭將它腦袋砸扁了。一時間,方孝忠簡直分不清是蛇更可怕,還是張逐更可怕。
還有一次是前一晚下了暴雨,他們在樹下撿到一窩被風雨打落的小鳥。幾隻幼鳥長了毛,還不到能飛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
他問張逐怎麽辦,張逐就要把小鳥扔到水潭裡,方孝忠慌忙攔住,問他為什麽要殺死小鳥。
張逐面無表情回答他:“沒有大鳥喂,反正都會死,不如死得乾脆點。”
方孝忠被他這番言辭鎮住,他無法理解,隻覺得不對,搶過鳥窩:“那你也不能殺死它們呀,這樣太壞了。”
張逐沒有堅持,隨他端著鳥窩滿坡找蟲子,遍地摳蚯蚓。折騰到傍晚,小鳥也一口沒吃,他只能悻悻地將窩放在一個樹杈上,期待大鳥會回來喂它們。
憂心一個星期,又到周末,方孝忠匆匆趕回山谷,在原地找到鳥窩。裡邊的幼鳥早就死了,已經半腐,爬滿了螞蟻和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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