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逐躺在他身後,從被子外面抱著他,溫柔撫摸他的頭髮,輕聲道:“不怕,哥哥找到你了。”
第120章 明天一起
周明赫狀況極差,基本處於一種呆滯狀態,張逐沒法將他帶走。隻得又多給老婦一些錢,想再留幾天,等周明赫情況好轉。老婦收了錢,看見周明赫有人管,才勉強同意他們留下。
這晚和周明赫睡一起,張逐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難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借來農家的木桶,燒了一桶熱水,把周明赫抱進桶裡,給他洗澡。
這幾個月他瘦得厲害,幾乎只剩一具骨架。以前要張逐連拖帶拽才能將他挪動,現在能將他直接抱起。
洗澡很順利,周明赫不動不吵,好像和現實完全割裂開,注意力全然沒在眼前,連眼睛都眨得緩慢,隨張逐怎麽折騰。草草洗完,也不知道除了身上的髒衣服其他衣服都扔到哪裡了,張逐給他換上自己的,再把他抱到院子裡曬太陽。
這一通折騰完,終於歇口氣,老婦氣衝衝地把他拉進房間,掀開被子給他看。床單上一灘黃漬,隨即破口大罵開來。
女孩去上學了,婦人罵的什麽他也聽不懂,隻掏錢賠償,讓給換乾淨的。
婦人收了錢也一直罵罵咧咧,抱來乾淨被罩,把髒床單換下來叫他拿去洗。老婦嫌髒不讓他用洗衣機,將他領到村頭小河邊,費了老大勁兒才讓他搞清楚要在河裡洗頭遍。
張逐沒手洗過衣服,更別說在這小河溝裡,剛把被單丟到河裡,就順著流水飄走了。他端著空盆回去,在老婦難以置信的目光裡,又掏錢賠償。
他也不會做飯,還是只能掏錢讓她幫忙。
傍晚時分,他端著飯菜在院裡喂周明赫,放學的女孩湊過來,有些好奇地問:“他怎麽了啊,生病了嗎?”
“嗯。”
周明赫吃得很慢,無聲無息地咀嚼,咽下後也不主動張嘴,看不出一點食欲,吞咽只剩本能。
“他前段時間都好好的啊,還幫我做學校布置的手工,怎麽突然就生病了?”
“他一直在生病,只是有時候看起來像沒病。”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他也跟我爺爺一樣癱瘓了嗎?”
“沒有癱瘓。”
“那他怎麽不動,吃飯都要你喂?”
張逐又把一杓飯菜塞進他嘴裡:“他只是懶得動,懶得吃飯。”
這話被出來收衣服的老婦聽到了,她又說了一通,進屋去了。
女孩給翻譯:“我奶說,人只要吃得下飯,就能好好的,要是連吃飯都懶得吃了,就離死不遠了。”
張逐沒說話,一心一意喂周明赫。
“其實我理解他。”女孩有不同的意見,“老師和爸媽都說我腦子聰明,就是懶,不學習,每個小孩都該努力學習,他們逼我努力。但我就是不想學啊,也懶得動腦子,學習真的好累哦。”
她站在躺椅旁邊,摸了摸周明赫的頭髮:“我們都只是想活得輕松一點吧。”
張逐“嗯”了一聲。
也許是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第一回得到大人的讚同,女孩便大膽向他提出她的建議:“他頭髮都打結了,我們給他剪頭髮吧。”
女孩一說,張逐也覺出有這個問題。早上他幫周明赫洗頭,那些板結的疙瘩到最後都沒能洗開,便同意女孩幫忙。女孩說她想剪,張逐樂得不用做事,就在一旁抽煙看著。
女孩把這個不動也不說話的叔叔當成她的人形玩偶,先是幫他把頭髮都梳開,剪得也仔細。但沒過兩分鍾,便被她奶奶叫走臭罵一頓。女孩把剪刀拿回來給張逐,對他吐吐舌頭。
張逐咽著煙蒂,只能自己動手了。
“我剪得不好看,你要是不願意,就說話。”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張逐便哢嚓哢嚓剪起來:“不說話也沒關系,你要是覺得這樣更輕松一點,你一直這樣也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找到你了。”
剪完頭,張逐還順便幫他剃了胡須。
晚上睡覺前,還是那女孩偷偷溜來,給張逐拿來一疊成人紙尿褲,悄悄跟他說:“這是我爺爺去世前用的。那個叔叔要是懶得起床上廁所,可以給他用。”女孩捂著嘴巴,更小聲,“不要告訴我奶奶。”
“為什麽?”女孩這舉動讓張逐很疑惑。
“不為什麽啊。”過會兒她又說,“其實我有點羨慕他,可以懶到飯都不用自己吃,連不起床上廁所,你都不罵他。”
張逐這才恍然大悟,只要給周明赫穿紙尿褲,就不用過兩小時就把他弄去廁所,況且這裡的廁所還沒有馬桶。
他幫周明赫穿好,將他放到自己身邊,再蓋上新換的被子,這晚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然而事與願違,半夜張逐突然被胸口的沉重壓醒,跟著就是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借著外面微弱的月光,他看見坐在自己胸膛的黑影。
“你是誰?”熟悉的聲音,氣息急促而紊亂,“為什麽在我床上?”
張逐想回答,但周明赫掐他的力氣之大,他根本就說不了話,喉嚨的軟骨被掐得咯咯作響。
他用力摳那些手指,那突然爆發的力氣讓它們鐵爪一般。實在被掐得快要暈厥,張逐顧不得周明赫病體虛弱,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摔翻下床,跳起來開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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