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耶撲衝上去的時候,他大聲喊肖珊了,求她救救尹倦之把狗拉走,還上前打狗了。
但薩摩耶太凶,不是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能夠撼動的。
如果不是陳伯在家,當天尹倦之不死,左腿也會終生殘廢。
因為醫生說只差一點點,狗牙就咬到筋了。
許紫萊不知道肖珊是如何和許利解釋的,總之他的爸爸媽媽沒有發生任何爭吵,只有肖珊在見到出了院的尹倦之後,輕聲細語地說:“這條狗我養了好多年了,平時很聽話的,小倦你是不是逗它了?下次小心點。而且管家竟然拿電擊搶電它,現在我的狗還不吃不喝呢,所以啊,小倦你千萬別生阿姨的氣,本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對不對?”
尹倦之沒理她,只是幾天后去寵物店挑了條杜賓回來。
明明是做狗的主人,但剛開始尹倦之卻很排斥杜賓靠近,臉色時刻冰冷。
只要狗一有走近趨勢,他就驅使輪椅迅速前進或後退離開。
腿被咬傷了,沒辦法走路只能輪椅代步。
他整整兩個月沒開口說過半個字,像是突然啞巴了一樣,但和杜賓的相處卻越來越好,不再抵觸抗拒。
偶爾臉上也有了點笑顏。
上校半歲的時候,已經能掌握絕大多數指令,就算尹倦之不說話,打一個手勢它也能明白主人表達的意思。
然後它當著肖珊的面,把那隻沒被電死也沒因咬了尹家的小主人而被處死的薩摩耶咬死了。
整個客廳都是血,像最慘無人道的凶殺現場。
尹倦之腿傷早已痊愈,他站在樓梯上,冷眼旁觀這一切。肖珊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縮在沙發角落說不出話。
“上校。”未滿十三歲的尹倦之在半年後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像剛學會如何發音那般帶著沙啞,“咬她。”
上校身體上有多處和薩摩耶撕咬出來的傷口,喉間一直發出嗚咽,眼皮掛著往下滴的血,正是嗜性最重的時候。
它亮出獠牙撲壓上去咬了肖珊的腿。
半年前薩摩耶如何咬住尹倦之對他進行攻擊,半年後上校就如何咬肖珊對她回以報復。
不多不少,有多少帳算多少帳。
肖珊的慘叫震耳欲聾。
在二樓柵欄角落躲著的許紫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渾身的血液倒流。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尹倦之回身仰頭和他四目相對。
“小三阿姨,你的狗被咬死了,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上校才七個月,還什麽都沒學會,你不要跟它計較,”尹倦之沙啞的嗓音沉著地一句一句說,“許太太這個位置,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但是再敢動我,下一個被咬死的就是你。我不太會訓狗,狗不聽話我也沒辦法。”
知道這件事的許利給了尹倦之重重一巴掌,在他還想打第二巴掌時,杜賓猛地跳出來要咬他的手,把許利嚇得四腳朝天,震聲怒罵尹倦之和他媽一樣有精神病,都是瘋子。
肖珊再也沒敢小看過尹雪融的兒子,養傷期間看見他就揚起虛偽的笑容,仿佛母慈子孝。
而從那以後,許紫萊每晚都睡不著覺。他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尹倦之會指使那條杜賓過來咬死他,畢竟是他帶薩摩耶蹲在他的房門口,是他抬手敲響了門。
許紫萊看見尹倦之便感到恐懼,看見逐漸長到成年的杜賓犬更是會直接發抖。
興許是討厭他這幅日益消瘦很是沒用的樣子,有天尹倦之對他說:“你是被你媽逼來的,我不會讓上校咬你。”
壓在心頭的大石落地,許紫萊活了過來。
二十六歲的許紫萊緊盯著馬桶,忽然發覺一件事情。
尹倦之並不是天性就愛談戀愛玩兒男人,恰恰相反,他以前明明誰也不搭理,總是寒著一張表情,拚學業卷事業,把自己逼得老生病,今天感冒明天發燒。
穿衣風格就像如今和楚玨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風,所有的襯衫扣子永遠扣緊到最頂上的那顆,連手腕都絕不多露一絲一毫的肌膚。
妥妥的道德禁丨欲標兵。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銀蕩的呢。
竟然視欲為吃飯喝水。
他為什麽要把楚玨帶回來?
難道是動真情愛上他了嗎?
—
“倦之。”楚玨喊道。
臥室裡關了燈,只有從窗外透進來而勉強視物的月光,尹倦之往楚玨懷裡縮了縮,不睜眼享受困頓來襲,迷糊:“......嗯?”
楚玨撫著尹倦之的發,輕聲問道:“為什麽害怕敲門聲?”
微張想打呵欠的嘴巴頓時闔上中止了,尹倦之仰頭,借著迷蒙的光看楚玨的臉,半晌實話實說地道:“因為狗咬我,是先從敲門開始的。”
楚玨呼吸微沉,將尹倦之抱得更緊了點兒:“一直都這麽害怕嗎?”
“也不是吧,”半夜了,尹倦之真的困,沒打完的呵欠最終還是懶散地打了出來,“上校在的時候,沒怕過。”
好狗永遠不會背叛主人,尹倦之養上校時付出很多,上校同樣回饋了更多的陪伴與保護。
“現在又怕了......是因為上校不在了嗎?”楚玨聲音艱澀道。
尹倦之無所謂道:“可以這麽說吧。”
安全感消失的那一刻,一切都和最初沒什麽兩樣,就像脫敏治療和戒斷反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