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園離開起衛一一就沒再與他們同行。
一是這人行為風格實在頗具“後現代藝術感”,走一塊兒很容易招來周遭行人側目回首;
二則是衛一一路上就開了直播,也不知道是生怕路煬這個隻付了滑板宣傳錢的人進了多余的鏡頭,還是為了展現自己的特立獨行,以便與直播間觀眾互動,出公園開始就步伐飛快,一路全靠賀止休手裡的實時共享定位,才能勉強瞧見人影。
這處爛尾樓盤十之八.九爛了有十余個年頭,方圓五裡內用荒無人煙稱呼都不虧,四面八方全靠馬路邊的路燈照亮;外圍圈了層硬塑料板,上頭貼著的廣告顯然歷經種種風吹雨打,褪的幾乎只剩黑白色。
路煬拽開一處開裂出一道大口的塑料板,低著頭率先鑽了進去,撲面而來的塵土讓他不自覺眯起眼睛。
等把被塑料板弄歪的帽子擺正後,他才答道:
“直播又不用露臉。”
跟著鑽進來的賀止休微微一頓,不由偏頭看了眼路煬的裝束——黑T黑褲與黑色板鞋,頭頂板正後的鴨舌帽似乎壓得比先前還要低幾分,紅綠燈時短暫露出的臉再次被口罩遮的嚴嚴實實。
別說臉了,連眼睛都幾乎瞧不見。
賀止休不禁失笑道:“行吧——那你是幫人麽?還是兼職做外快?”
四周漆黑如注,腳下雜草叢生,間隙裡堆滿了各種水泥塊與碎石瓦礫,幾乎找不到一條稍顯平整的路來。
路煬不太喜歡被人刨根問底,尤其是被剛認識沒幾分鍾的人。
當即托著滑板往旁邊一杵,冷冰冰道:“你晚上飯吃鹹了?話這麽多。”
賀止休從善如流道:“黃燜雞米飯,你這麽一說確實有點鹹。”
路煬腳下險些磕上石頭:“……”
草。
這什麽神經病?
這時遠處一側燈光驟亮,緊接著是衛一一扯著嗓子的吼叫:“你們倆在後面幹嘛呢?”
路煬不想吼,索性背對著賀止休手電筒的光,擺了下手示意他們聽見了。
剛抬步往前,身後賀止休突然問:“是你自己跟他定好了說直播不用露臉的麽?”
路煬頓了下,反應過來賀止休說的是衛一一:“算是,怎麽?”
“算是?”賀止休眉峰一揚:“不是你自己跟他對接的?”
路煬偏頭看他。
“唔……那你待會搞不好有點麻煩。”
賀止休意味深長地看他:“沒有背後說人的意思——但據我所知,他這人可比我素質差多了。”
路煬當然知道衛一一素質不行,但凡行點兒,也不至於遲到半小時還擺個臭臉。
但他今兒只是來配合滑板宣傳,到位就行,並不打算靠什麽直播一炮而紅,也沒有跟衛一一打好交道的意思。
要不是突然冒出個賀止休,大抵這一夜他連話都不會講兩句。
畢竟來前周姨說了他可以不用發言,口頭念詞這活兒是主播負責的。
衛一一選的直播地是處弧形深坑,從樣式結構上看,以前大概是想建成泳池或人工湖的,連地下管道都挖好了。
如今時過境遷,坑中鋪滿了枯枝敗葉,塵土與碎石被衛一一先一步抵達的團隊助手清理乾淨。
但燈光下,依然可以窺見許多深淺不一的凹坑。
“你先準備一下,等一哥那邊跟觀眾說完詞,指示一下來你就可以開始了。”一位個頭不高,但身形柴瘦剃著板寸的男人走來冷漠道。
路煬勾著口罩點了點頭。
緊接著這位柴瘦板寸腦袋朝路煬身邊一轉,冷漠的五官瞬間由冬轉春,對著賀止休堪稱溫柔地眯眼笑起來:
“賀攝,你看燈光還有啥要調整的不?一哥希望您今晚務必把他拍的好看點,好久沒上微博營業了呢!得添點逼格。”
“夠了,我一會兒自己找角度吧,你們忙自己的就行。”賀止休禮貌道。
柴瘦板寸立時點點頭,又殷切地好言好語數句,隨即看也不看路煬一眼,轉身就走。
等人背影遠去後,路煬才瞥著他:“賀攝?”
賀止休挑著眉:“有事麽路滑。”
“……”
路煬:“滾。”
“這麽冷酷,”賀止休低笑了聲,旋即揶揄地看著路煬:“這下放心了麽,我的任務不是拍你,而是拍那位網紅主播。”
他頓了頓,玩笑似得又說了句:“我拍照收費可是很貴的。”
路煬眉梢微揚,打量似得在對方身上遊移一圈,最終停在賀止休手中托著的單反相機上。
直至不遠處的衛一一小助理發出提示聲,他才輕緩道:
“想拍我滑板照也是很貴的。”
賀止休不由“哦?”了聲:“多貴?”
“千金不換。”
緊接著就聽“咣當!”一聲重響,滑板四輪重重落地,少年如弓弦般在夜色下飛馳而出。
瀕臨深坑邊緣之際,路煬驟然一個急刹,連人帶板原地陡轉一百八十度,直至一側板底壓住邊緣線,與坡道形成直角,滑板四分之三與他整個人一同懸空於半空——
“嘩!”
少年身形傾斜的瞬間,塑料滾輪失控般朝下疾馳飛出,一路徑直抵達足有三米深的最低處,頃刻又借著下墜的慣性,如履平地般傾斜著攀上對岸的弧形上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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