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止休挑眉看他:“你在內涵我嗎?”
路煬往後深深一靠,意味深長說:“我以為這是明示。”
倆人在昏暗光線下一高一低地四目相交,無聲的對峙縈繞在倆人沉默的上空,片刻後賀止休突然率先彎下腰,雙臂撐在桌沿朝他靠近。
只見他眉峰微擰,面露凶色地衝路煬張開嘴:“汪。”
路煬:“……”
路煬:“?”
寢室寂靜數秒,路煬臉色空白地瞪著近在咫尺處的賀止休,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
但還沒來得及吐出,聲音在齒縫間陡然轉了個彎,變成一道抑製失敗的輕笑。
“艸,”
路煬手指虛攏成拳掩在嘴邊,依然掩不住不停上翹的嘴角,往日雷打不動的冷調都在這一刻被擊的破碎,頃刻才罵出一句:
“你特麽是不是有病?”
“那不是你說的麽,拉條狗都能上二百。那下次我給你拉拉,讓我穩定點兒上。”
賀止休斂去了眉眼間故作的凶意,收臂站直,路煬那件於自己而言略微寬大的黑T,在賀止休身上卻尺寸正好,將少年不顯單薄的身形襯的尤為筆直。
等路煬笑得差不多了,賀止休又津津有味地把話題拐了回去:“就因為他也在答題,所以你就知道了他?”
不知是不是勾起了當時的回憶,路煬表情少見地露出幾分一言難盡。
他倚著靠背停頓了下,才接著開口:
“我當時坐在窗邊,監考老師覺得悶,就過來開了個窗,卷子沒壓好飛了,我彎腰撿起來的時候,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賀止休不知何時拉開了對面桌前的椅子,這會兒正托著下巴一眨不眨地望著路煬。
豎夾在桌邊的台燈照亮他半張臉龐,另外半邊隱在陰影中,濕漉的發梢懸掛著晶瑩水滴,他卻只是渾不在意地往而後一捋。
“說了什麽?”
——“裝那麽久寫終於不下去了?”
記憶中季炎的聲音陡然從上方響起,一年前的路煬捏著卷子抬起頭,對上對方冷酷中帶著肅穆的目光,才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人在對自己說話。
“別想了,”
只見季炎露出一個自以為嘲弄的嗤笑:“哥的卷子,不對外出售。”
……
台燈把雙張合並的課桌照出半一塊橢圓的光圈。
陰影中,齊青樂那封信被推到邊緣一角,挨著卷子要掉不掉。
“所以,”
賀止休在路煬仿佛回憶起什麽驚天大傻子的一言難盡中回過神,憋著笑意出聲道:“他以為你是想投抄他卷子?”
“差不多,就差舉手告訴老師。”
路煬捏著筆在指尖轉了個圈,隨手在一道完形填空上填了個A:
“開始用手臂掩著答題卡,後面直接脫了外套,寫完一題蓋一題,監考老師以為他是什麽隱藏的學霸大牛,也跟著盯梢了我一整場。”
大概是經歷太離奇,此刻路煬提起時,話尾仍不自覺地夾帶了幾分匪夷所思的無語。
也不知是不是周遭安靜環境昏暗的緣故,賀止休莫名感覺此刻眼前的路煬比平日要更加生動真實。
光影勾勒出少年的眉眼與鼻尖,眼睫垂落時灑下層層陰影,沒有鏡框與頭髮或帽簷的遮擋,這張總是不見變化的神色終於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賀止休眼錯不眨地津津有味追問道:“然後呢?你一戰成王登頂第一?”
……這都什麽見鬼稱呼?
路煬瞥了他一眼,徹底懶得吐槽這個詭異又中二的表述:“第二次月考,他坐到了我後面。”
賀止休頗為意外地“哦?”了聲。
緊接著又聽路煬說:“……我第一次月考座位的後面。”
為了把年級倒數第一放在眼皮子底下以防作弊,應中的學渣考場座位是呈U形排布,因此路煬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時候,是坐在臨門的第一排。
他身後自然也就是年級倒數第二。
賀止休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路煬本來是不想笑的,但大概是夜色真的深了,密閉室內下人與人之間的情緒感染變得尤為明顯,一時之間路煬居然沒憋住,也勾起了唇角。
“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麽嗎?”賀止休突然問。
“?”路煬下意識問,“什麽?”
“我在想,季炎報了住宿卻沒搬來,是不是因為知道被分配到你對門,”賀止休揶揄道,“畢竟我們學渣內心都是很脆弱的。”
路煬眉梢一揚,順口反問了句:“你內心脆弱?”
問完他就後悔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見賀止休見縫插針順杆子往上爬:“當然,昨天你背著我偷偷跟人分享我給你的糖果,我的內心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路煬:“……”
這茬過不去了是吧?
“還有微信上的備注,”賀止休斜睨著置在邊側的路煬手機,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困擾已久的問題,“我給你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個?”
路煬抬眸看他,昏暗光線下他表情顯得尤為冷酷無情:“你覺得哪個正常人開口第一句就是拒絕搭訕?”
賀止休略顯意外:“你沒遇到過?”
“沒有。”
“哦——”賀止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這麽說我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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