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懂什麽叫做覬覦,也不懂什麽叫做掠奪。
他隻明白了自己也許是一顆鑽石。
那麽鑽石不該是被人喜愛的嗎?
他天真的想。
大家都熱愛鑽石,我也希望能被愛意所充滿, 再用這份愛意去回饋更多的人,這難道無法成為我訴說的理由嗎?
朋友之間不是應該赤誠相對的嗎?
“所以你說了?”宋達扒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地問。
白棲點點頭:“我說了, 我爸媽跟我交代完的第二天我就跟我所有相熟的同學說了,我認為這是我的自由。”
“牛逼啊!”宋達沒忍住衝他豎了豎拇指,感歎道:“雖然我也覺得僅僅只是因為第二性為Omega就不讓說這事兒挺變態的,但年紀輕輕就敢這麽叛逆,你比我還牛——想當年我媽不讓我穿旱冰鞋上街,我還忍了一個禮拜才偷偷上街呢。”
“然後被阿姨吊起來打了三天。”路煬又舀了一大杓雞蛋羹進碗裡,眼皮子也沒抬一下地精準拆台道。
“……”
宋達忍不住拍桌道:“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哦?”
這下輪到賀止休好奇了。
他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路煬:“班長也穿旱冰鞋偷溜上街,結果被吊起來打了?”
路煬:“……”
“哦他不是旱冰鞋,他是滑——”
宋達話音未落,就覺小腿陡然被人用力一蹬,登時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終於意識到自己差點兒又把發小的秘密給泄露了,連忙捂著嘴用力低咳兩聲,強行調轉話鋒說:
“對!旱冰鞋!不過不是被他媽吊起來打,而是被他媽勒令在家寫了一禮拜的一元一次方程。”
“一元一次方程?”楚以維冷哼一聲,趾高氣揚道:“這算什麽懲罰,我也會。”
路煬冷冷道:“我那年剛上小學三年級。”
楚以維:“……”
賀止休十分貼心地夾起一枚路煬親手從小炒黃牛肉裡挑揀出來丟在旁側的蔥花,放進了楚以維的小碟子裡,同情道:
“來沾點學霸的喜氣吧年級倒一,再這樣下去Alpha們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
楚以維登時出奇憤怒,當場抄起筷子啪的一聲就把那根蔥甩回賀止休的碟子裡沒,怒道:“滾!我自己有學霸對象,才不沾其他人的!拿走拿走!!”
賀止休嘖了聲,接過蔥花,一臉你不識貨的譴責模樣,夾著那根蔥花道:“好心給你沾沾,不要算了,我自己沾。”
然後從旁側抽了張紙巾拈起包住,也不丟,就置在旁側一角,活像在上供。
白棲瞅了瞅賀止休,忍不住小聲對路煬道:“是不是Alpha都這樣啊?看起來好像都不太……嗯,不太委婉。”
“不太聰明,我替你說了。”
宋達一臉“我懂你”的神情拍了拍白棲肩膀,然後一抬腦袋對賀止休說:
“待會那蔥花記得給我沾沾!我□□懷疑我上次月考那麽爛就是沒有沾沾學霸的喜氣,上學期期末考前我特意在路煬身上搓了兩把,第二天選擇題骰子轉的全對!簡直考神降臨啊臥槽!”
白棲:“……”
路煬面無表情地咽下嘴裡的白米飯,一臉冷漠道:“智商和性別沒什麽關系,跟人有關。我們Beta一般也不這樣——所以你有偏見單獨歧視他就行了。”
白棲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後來呢。”路煬突然問。
白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後來?”
“為什麽又突然討厭起自己是個Omega了。”
路煬隨意夾了塊牛肉咀嚼著,語氣透著股漫不經心的冷淡,仿若只是吃飯時候朋友間的隨口閑聊般。
他問:“你也被吊起來打了?”
白棲愣了下,旋即笑出來:“那倒沒有,我爸媽不信奉棍棒教育。”
宋達立馬震驚道:“天哪,這什麽神仙父母,我媽恨不得一天抽我八百遍,能活到今天都多虧我皮糙肉厚福大命大。”
“你確定要逼我爆你的黑歷史為阿姨澄清原委真相麽?”路煬冷漠道。
宋達立刻食指與拇指相貼,沿著嘴巴做了個拉鏈的手勢。
白棲卻衝宋達露出了略顯羨豔的目光,好似在對自己喃喃道:“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假如那時候他們能打我一頓,是不是會更好……”
第二性分化於每個幼童的五到七歲,這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年紀,所有的早教科普與老師孜孜不倦的教誨,大都只能起到一個非常表面的引導。
大家剛剛學會了什麽叫做尊重,但是並不知道具體該尊重什麽,於是乾脆對所有一視同仁。
不論年紀,不論性別,不論事物。
因此白棲人生中第一次的天真與直率依然得到了包容,父母得知緣由也只是對之進行了雖無奈但依然貼心的教誨。
世界的愛與善依然永存,所以白棲對此一切“警告”都不以為然。
訴說是他的自由。
性別為何,更是他的自由。
鑽石光芒萬丈,鑽石晶瑩剔透,鑽石棱邊鋒銳漂亮。
鑽石就應該無所畏懼,自由盛放於每個人眼中。
——然而這世上大抵是沒有完全完美的東西,如果善良與愛意讓白棲的幼年充滿天真無邪的快樂,那麽老天顯然並不打算讓它一直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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