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止休伸手舀了一杓剛送上桌的雞蛋羹,倒進路煬碗裡:“按照他平時的曝光率來看,應該是直接簽了獨播權的;雖然網站把你封了你不能播,但是合同期內,你如果在其他地方開號,那麽就算違約,會被告的。”
“啊,”宋達震驚道:“那是不是得要交違約金啊?”
“差不多,少則幾十萬,多則幾百上千萬,都有可能。”
賀止休放下公杓後,才像是後知後覺想起什麽,盯著路煬碗中的雞蛋羹滿臉訝異:“嘶,剛剛順口讓後廚別往雞蛋羹裡放蔥了,忘記了路煬你現在是無蔥花不歡的。”
路煬:“……”
“現在再去叫他放一把感覺太麻煩人家了,”賀止休故作懊惱地擰著眉:“要不然大學霸大人有大量,沒蔥花的雞蛋羹勉強吃一吃?”
“…………”
路煬眯著眼沉默而冷淡地盯著這人數秒,片刻後收回視線,舀了一杓雞蛋羹送進嘴裡,冷冷點評:“遲早有天你會被人套麻袋揍一頓。”
賀止休忍俊不禁,低聲道:“如果是你的話,不用套麻袋也可以。”
路煬含著雞蛋羹的動作一頓。
片刻後他錯開視線,滾著喉結無聲咽下。
宋達絲毫沒注意到倆人間的暗流湧動,正咬著牛肉串上下來回翻閱手機,邊嘖嘖有聲地感歎道:“那這是不是說明衛一一徹底玩完了?”
“除非他交得起違約金,不然接下來五年到十年在這行上肯定是沒什麽希望了。”賀止休挑了串烤蝦示意路煬:“這個吃麽?”
路煬頓了頓,伸手接過,但沒吃,而是略微狐疑地看向賀止休:“你還挺清楚?”
“嗯?”
賀止休眨了下眼,像是才反應過來路煬話裡地疑問,解釋道:“也不算。主要之前平台來找我簽約,給我發了一部分合同條例,所以了解一些。”
雖然從之前衛一一的助手對待賀止休堪稱溫和友好、畢恭畢敬的態度,就大概猜到了賀止休私底下在攝影方面名氣應該挺大。
但沒料到居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宋達也滿臉震驚道:“我靠?那你也簽了嗎?”
“沒有,”賀止休戴著一次性手套將烤蝦從簽棍上拔出,又仔細剝了蝦殼,放進路煬面前地瓷碟中:“我又不想當網紅,簽那玩意兒幹什麽?”
宋達大失所望地哦了聲:“我還以為我能有個大網紅朋友呢。”
“大網紅有什麽稀罕的,”賀止休眉梢一揚:“過兩年你就有個省狀元——搞不好還可能是全國狀元好友呢。這不比那牛逼?”
“……我靠,”宋達愣怔地眨了眨眼,笑出了聲:“說的也是。要是路煬再拿個國際賽冠軍,省狀元加世界冠軍,我日啊,我出門這不得橫著走!?”
路煬冷漠地咽下嘴裡的烤蝦:“晚上睡覺枕頭墊高點,夢裡什麽都有。”
“說不定呢,曹盧圍那種作弊咖都能轉職業,你那不是綽綽有余?”
宋達哼哼道:“再說了,別人只能單人滑板,而你現在連雙人都會了,還丟下你的糟糠帶著新歡私奔——相識十年,我都沒有跟你共滑過!”
路煬:“……”
草。
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他深吸一口氣,正欲說話,賀止休卻突然問:“你沒跟路煬一起滑過?”
“沒有!”
宋達臉上的幽怨仿佛慘遭潘金蓮背叛的武大郎,泫然欲泣道:“我甚至今天才知道,原來特麽滑板還能倆人一起滑一板的!”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存在倆人滑一板了;甚至別說滑行了,就連同時站上去,都可能因為無法準確把握平衡而摔下來。
如果換做平時,路煬肯定不會對賀止休說出那種話。
但那會兒也不知是因為劇烈比賽後導致大腦過度亢奮,以至於刹那間,望向同樣氣喘籲籲地賀止休時,一股難以遏製地、想帶著這個人體驗一次對方或許從未有過的感覺的衝動前所未有地覆蓋住他。
以至於脫口而出的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等賀止休真的踩上來的時候,路煬原以為鐵定會摔。
但意外的沒有。
人往往在踏上自己陌生的東西時,哪怕有人牽扶,也依然會因為擔心喪失平衡而搖晃不堪,從而整個人從道具上甩下。
譬如頭一次騎車;
也譬如幼年的路煬頭一次踩上滑板。
然而賀止休卻沒有任何動靜。
明明是第一次,明明路煬也沒有任何經驗。
Alpha卻在那一刻沒有任何該有的恐懼。
他仿佛天然信任路煬不會讓他摔了那般、亦或者根本無所謂路煬會讓他摔倒,就那麽毫無顧忌地踏上了。
然後在月色下,眸光閃爍地對上路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點了頭。
“那你帶我飛。”
爛尾樓外圍鋪著條騎行道,滾輪從深紅瀝青之上碾壓、向前飛馳;月色與燈光在半空交匯,投下一道接一道深色暗影。
風聲與樹葉摩擦作響的動靜逐步蓋過了遠處的厲喝與質問。
黃昏末端,華燈初上。
整片郊區陷入前所未有的寧靜。
路煬在風中與此起彼伏的軲轆聲中,聽見了身後賀止休的呼吸。
與分不清到底是誰的鼓噪心跳。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