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長,是否能夠到我爸內心真正向往的那個位置;但我還是想力所能及的試試看,有朝一日去告訴他,他曾經向往的地方我也去看了,確實很好。雖然假若有機會重來一次,我也會阻止他去,但這一切並不妨礙它本身是個很恣意的地方,”
路煬十指並攏交握成拳,低頭,一步之遙的瓷磚映出路苑柯的下頷,角度與光線讓人無法窺見對方此刻的神情。
就像小時候在醫院輸液,他從長椅上睡醒,睜開眼從地板反射中看見路苑柯倒影,而自己不知何時被用外套裹住,攬進對方懷中那樣。
路煬十指無聲緊握,短暫沉吟後,他暗自長吸一口氣,終於抬頭: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就像當初阻止我爸那樣,不是真的擔心影響到我學習,只是怕我出什麽事……當初答應你不碰滑板的事我爽約了很多次,但這次我一定說到做到。”
路苑柯沒說話,只看著他。
“如果我在過程裡受到任何半點損傷——哪怕只是擦破皮流了血,我都立刻主動申請退出比賽,且完後不在參加任何相關賽事。”
遠處賀止休身影終於走來,手中還拎著方才落在體育場裡的相機,隔著段距離驀然聽見這話,心有靈犀地放慢向前的腳步。
路苑柯冷冷地說:“所以你這次是非去不可了是嗎?”
路煬沒吭聲,權當默認。
氣氛立時凝滯下來。
倆人對峙許久,最終是路苑柯歎了口氣,滿臉疲倦地別過視線,揉著眉心煩躁道:“算了,隨你的便。”
路煬一怔。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路煬,”
路苑柯睜開眼,冰冷道:
“從今天起,你的每一場比賽都要與我如實匯報,我會到現場監督,但凡有半點剮蹭磕碰,你的機會就到頭了。我會直接跟主辦方申請剔除你的名額。”
路苑柯亮起手機:“我已經事先了解過了,你們這比賽背後的地區主理人正好是我跟你爸當初的學弟,只要我想,隨時可以給你穿小鞋,明白了?”
“……”
路煬終於明白了路苑柯為什麽會這麽快就收到消息、又匆匆趕回抓他的原因了。
他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路苑柯盯著路煬看了許久,半晌長籲一口氣,點了點頭,放下手機。
再起身時,余光終於掃見不遠處拎著相機停滯不前的賀止休。
“看來不需要我的錄像了?”賀止休邁步上前,半開玩笑道:“我還特意叫了個跑腿讓宋達幫忙把相機送了過來呢。”
路苑柯聞言轉頭望去,意外道:“你真的錄了?”
“是呀,”賀止休不由忍俊不禁,解釋道:“我算是比賽特邀的攝像師,所以有路線許可,事後要發出來作為引流宣傳片的。”
“攝影師?”路苑柯不禁疑惑:“你不是小煬同學嗎?”
這下愣住的變成了賀止休,連路煬也不由困惑起來。
他們今天都沒有穿校服,賀止休從頭至尾也都沒找到機會做自我介紹,而路苑柯的語氣,卻好像早已事先認識賀止休的存在。
大概是看出倆人眼中的疑問,路苑柯主動解惑:
“我聽你小姑說的,說是這學期你身邊突然多了個關系特別好的新同學,不禁一起去遊樂園,家長會也湊在一塊兒,甚至周末還帶著人一起回了你爸那邊,廚房都有了開火的痕跡,臥室被單都換了兩套。”
路煬:“……”
賀止休:“……”
“怎麽,”
路苑柯覺察出氣氛的微妙,視線在倆人之間微妙地遊移:“有問題?”
“咳!”
賀止休率先回過神,耳梢極為罕見地攀上一抹粉紅。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努力讓聲音不那麽異樣,但開口仍舊帶著幾分不自在的尷尬:“沒有,您說的對,我們是同桌,而且就住在隔壁寢室,所以關系會比較好點。”
路苑柯眉梢細不可查地揚起。
她不知想到什麽,忽地半眯起眼,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起賀止休,以及身旁難得別過臉、此時正眼錯不眨緊盯著遠處動畫片看的親兒子。
比方才在診室被突然抓包還要心驚膽戰的詭異沉默持續足有半晌,路煬快要繃不住了時,周妙如終於姍姍來遲。
她拎著藥道:“咦,打完了啊?”
“嗯,”路煬暗自松了口氣,趕忙朝外邁去:“打完了,再量個體溫,溫度下來了就可以回去了。”
體溫計方才被賀止休收了,他先把相機裝進背包單肩挎在背後,繼而掏出體溫計,拔蓋抬手,對著光確認水銀線沒問題後,才遞給路煬:“你夾著,我計時。”
路煬順手接過體溫計,再抬眸時,無端感覺路苑柯的視線變得有些銳利。
“……”
他罕見腦袋空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憋出一句:“之前發燒,他幫我量過。”
“是嘛?”一旁的周妙如立刻接話:“同學之間就該互幫互助,高中時的關系是一輩子的,路煬,人家這麽照顧你,以後可別辜負他啊。”
路煬:“…………”
路煬險些一口氣沒過去。
好在路苑柯沒有多問,而是讓路煬先量著,自己拿著診單讓周妙如帶她去找主治醫生了解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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