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衡能力不好,容易摔。”
體育老師愣了愣, 登時醍醐灌頂:“怕丟人啊?”
“……”
路煬木著臉沉吟稍許, 認下了這個虛假名頭:“是的。”
“嗐!就知道你們學霸都好面子, 沒事兒!”
體育老師仿佛終於窺探到了什麽真相,親昵地搭上路煬肩膀,一臉語重心長地說:“沒有人天生完美,你在學習和體力上已經勝過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了, 平衡能力差點就差點,我們要勇於面對自己的缺陷,將自己從自卑的深淵中解放開來, 知道了嗎?”
路煬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所以?”
體育老師笑呵呵地一拍學霸肩背:“所以不參加申請駁回。”
“…………”
路煬面無表情掉頭就走。
“現在的小孩,嘖嘖, ”
體育老師絲毫不察有異,望著遠處步伐飛快連頭也沒回一次的路煬,隻覺自己又一次拯救了處於青春迷途中的少年,欣慰而自豪道:
“果然不論成績多好、平時看著多穩重,這種時候還是需要像我這樣的人生導師出來引導他們走向正道——同學們!這只是一場簡單的小比賽,友誼第一!大家勇敢而自信的上吧!”
“老費吃錯藥了?”許棉楓小聲嘀咕道:“突然抽風撒什麽雞湯?”
武子鳴搖搖頭,滿臉興奮地抓著手中的牛皮繩:“咱們快想想什麽口號,五十米呢!據說贏了下節課可以自由選擇打一節課籃球呢!”
“臥槽?真的假的?”
周遭人群聞言立刻蜂擁而上,一時間四面八方音量倍增,眼見遠處教學樓中正上課的老師都要衝出來投訴了,體育老師才連忙從自我沉浸中蘇醒,吹著口哨呵斥紀律。
賀止休獨自避開人群坐在不遠處的花壇邊,陽光穿過逐步發黃的枝葉,如星光碎點般落在他身上。
連帶手中的麻色牛皮繩都被渡上一道淺金。
在路煬接近靠近的前一刻,賀止休敏銳抬起頭,挑起半邊眉峰,半點也不意外地開口道:“失敗了?”
路煬凍著臉沒吭聲。
“雖然我也沒玩兒過,不過剛看宋達跟姚天蓬倆人晃悠,應該不難。”賀止休以為路煬是純粹怕走不好,於是又寬慰他:“沒事兒,待會要摔了我一定給你做墊背。”
“滾,”
路煬摁著突突狂跳的太陽穴道:“誰跟你說我沒玩過。”
——那你為什麽又這麽抗拒?
刹那間賀止休險些脫口而出,但話到齒間,某種源自於身體深處的本能,讓他潛意識咬住了每一個字與符號,迫使著他面不改色地話鋒一轉:
“你玩過?”
路煬在半步之隔的距離停下,賀止休順勢仰起頭,視線由下至上地劃過眼前人的領口、喉結,清晰分明的下頜線與血色淺淡的薄唇,直至穿過鏡框下方的間隙,毫無保留地探入對方目光之中。
路煬在觸及的前一刻錯開視線,正欲轉身,賀止休忽地往邊上挪了挪。
只見他頗為慷慨地拍了拍身邊空出的位置:“剛擦過,還焐熱了,暖暖的哦。”
“……”
路煬當即掉頭朝往賀止休另一邊走去,坐下,“我喜歡冰冰的,謝謝。”
賀止休:“……”
“小時候玩過,”路煬續上了先前的問話。
“在學校麽?”
“不是,”
路煬話音一頓,他似乎在這一刻回憶起什麽,鏡片後方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長。
但不等賀止休從中窺出半絲端倪,路煬又說:“當時居委會舉行了個什麽幸福家庭大比拚,我爸興致衝衝地報完了名才發現是兩人三足賽。”
賀止休低笑道:“叔叔還挺閑情逸致?”
“個鬼,就是愛湊熱鬧而已。”路煬臉上流露出一瞬極為少見的無奈。
這是賀止休頭一次從對方臉上看見這種表情。
他心中不由一動。
“那你們贏了麽?”
“沒有,”路煬說:“幸福家庭評定的基礎標準是必須一家三口,而當時我家只有我跟我爸倆人。”
賀止休沒問你媽不在麽,只是細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什麽破小區,還有這種規矩?”
“誰知道,”路煬似乎對此並不以為意,雙手揣在衣兜中淡淡道:“不過宋達走的挺好,我記得當時拿了冠軍。”
“嗯?”
賀止休頗為意外地望向不遠處,正與姚天蓬勾肩搭背練習的宋達,若有所思道:“那我們待會要是碰上他們,豈不是勁敵了?”
他這嘴可能真是開過光,話音剛落,遠處陡然傳來一聲長哨。
只見體育老師被大半個三班包圍在中央,一手捏著方才剛由武子鳴親自統計上來的簡陋版花名冊,一邊吊著眼皮揚聲喊道:
“第二場:宋達,姚天蓬;肖志,閑何盧;黃天天,鄭秋意;李銘,呂長茂;路煬,賀止休。”體育老師滿意地放下花名冊,目光掃過身邊沸沸揚揚的人群,最終落在了遠離跑道與操場的路煬與賀止休身上:
“念到名字的十分鍾後自覺出列哈!不要想著能不能退賽,咱們友誼第一,其他都第二知道嗎?趁著還有時間,你們可以先練練。”
他頓了頓,仿佛想起什麽似得,又做了個鼓勁的手勢,“不用膽戰心驚,勇敢展現自己!說不定,你,就是下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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