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半米之外的小臥室陡然傳來一聲滋啦動靜,很細。
然而在這片堪稱萬籟俱寂的回廊中,任何一絲輕微的動靜都會變得格外清晰。
路煬幾乎是下意識噤聲。
“前邊兩條岔路口四個通道最終都會拐回來,會不會正確通道得往臥室走?”賀止休說著抬步就要朝小臥室裡邁去,臨近門口時,袖口陡然被人一拽。
“?”賀止休難得愣住,回頭意外道:“怎麽了?”
“……”
路煬這一抓純粹是下意識,此刻望著眼前賀止休疑惑的臉龐,他動了動唇,大腦宕機似得憋出一句:“你衣服靜電,電到我了。”
賀止休低頭看了看自己尼龍料子的衝鋒外套,沉吟寸許,也沒反駁:“確實,天冷了,人與人之間觸電的日子也來了。”
路煬木著表情若無其事地松開衣袖,重新把手揣回衣兜,率先邁進小臥室:“別拖拖拉拉,快下雨了,出去早點回家。”
賀止休眉梢輕輕一挑,也不出聲,默許了這口拖拖拉拉的黑鍋被扣在自己身上。
小臥室布置簡陋,一張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造的帶頂木板床,對面放著台老電視,此刻屏幕正閃爍著黑白雪花,滋啦作響的電流音回蕩在這間充其量五六平方的小臥室中。
路煬睨了眼電視,確定這個尺寸別說成年人了,估計小孩爬出來都費勁後,才悄悄放下一點心,邁步擦身而過。
“咣當!”
身側陡然傳來一身清脆巨響,路煬登時一個激靈,險些條件反射要朝前邁去。
然而還沒來得及,就聽後方又是兩道清脆的咣咣!
“怪了,”賀止休詫異的聲音一同從身後響起:“不都說這種電視冒雪花了砸兩下就能好麽,怎麽沒反應呢?”
說罷他抬起手,又是兩聲重響。
路煬:“……”
“你是不是有毛病?”
眼見賀止休要跟電視機較起勁來,路煬終於忍無可忍,在滾滾作響的心跳聲中深吸一口氣,摁著太陽穴道:
“那是裝飾道具,拍出來了又能怎麽樣?”
賀止休唔了聲,終於放棄:“也是,可惜了。”
他頓了頓,又說:“我還以為能白嫖一部鬼片看看,結果居然這麽摳門,連個碟片都舍不得裝。回去就給他個差評。”
也不知道是不是差評二字把頭頂監工的工作人員刺激到了,話音剛落,電視的滋啦聲毫無征兆陡增數倍。
屏幕上,細小雪花憑空放大,扭曲,最終擰出一道詭異的人形來。
“哦?要來了嗎?”賀止休見狀,立刻興致盎然地轉過身。
結果還沒來得及看清,下一刻雪花屏陡然一收。
“嗯?怎麽突然又沒了?”賀止休不滿地蹲下身,把下方開關從頭到尾前前後後戳了好幾遍,毫無反應後,又揚手拍了幾下電視。
然而這次任憑他如何擊打,屏幕都不見任何反應。
不遠處,早在雪花變形時就已經僵在原地的路煬徹底忍無可忍,沙啞開口道:“你準備玩到什麽時候?快點走了!”
“等等,”賀止休突然一臉神秘地看向電視後方,“這裡好像有出口提示。”
路煬一愣:“什麽提示?”
“我懂了,咱們剛剛不是在這地方繞了半天麽,那些工作人員可能怕我們迷路太久,所以剛剛用雪花像在提示我們正確出口位置在哪裡。”
賀止休眯著眼往電視後方瞅了好半天,忽地像看見什麽似得,身體一頓,滿臉正色地抬起頭:“這兒有個東西,你過來看看?”
路煬狐疑道:“什麽東西?”
“好像是個指路的什麽東西,”
賀止休又眯著眼埋頭看了看,數秒後抬頭無奈道:“太黑了,我有點看不清,你過來試試?”
如果換成其他時候,路煬大概率連半個眼神都多余給賀止休。
然而此刻,逼仄昏暗的臥房中浮著一股隨時會冒出什麽玩意兒來的詭異感,賀止休難得正經地模樣反倒成了唯一安全的事物。
路煬遲疑稍許,還是抬步走了過去。
“在哪?”路煬問。
賀止休半蹲在地,見路煬走來,他順勢朝後靠了靠,拍了拍電視機後方的一條小縫:“這兒,很小一條縫。”
路煬半信半疑地蹲下身,眯著眼往賀止休手指去的地方傾身靠近。
然而別說什麽字了,連道鬼影都瞅不見,反倒是借著漏光窺見一層沒打掃乾淨的灰塵。
“哪有東西?”路煬擰眉轉過身:“你特麽是不是抽——”
話音未落,一隻血淋淋的慘白斷臂陡然撞入視線,冰冷陌生的觸感撫上臉龐,沿著下頷線緩緩擦過。
“真人版斷臂,”
賀止休收回指尖,摘下手套輕輕晃了晃,饒有興味地抬眼:“剛剛突然竄出來,做的還挺逼真,就想給你也看看……路煬?”
咫尺距離處,路煬整個人罕見的愣在原地,神情空白,沒有半絲反應。
賀止休心中咯噔一聲,後知後覺到自己可能做過了,正要開口道歉,眼前的人忽地起身,一把奪過那隻做的尤為逼著的斷臂手套。
賀止休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斷臂已然劈頭蓋臉地砸在了自己腦門上。
等他回過神時,路煬已然一聲不吭快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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