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像此刻這樣直白坦率地言語,於賀止休而言,完全是頭一回聽見。
步入十二月,南方濕冷是不論在室內或室外都沁入骨髓的,橘紅燈光也沒能讓這份冷意得到短暫的消解。
賀止休指尖微涼,在短暫的沉默後,他像是再也克制不住勃發的情緒,情難自已地張開臂膀,一把將路煬擁入懷中。
“賀——”
“噓,讓我抱會兒,不然我怕我待會按捺不住想對你做點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賀止休收緊雙臂,不由分說地將臉埋入路煬肩窩,貪婪而眷戀地深吸了口氣:“明天可要月考了,你肯定又是第一,我今天就快緊張死了。”
路煬略微一怔,不由疑惑:“你緊張什麽?”
“當然是怕考砸了,”賀止休活像一隻留守在家苦等主人下班等了足足一整天的大金毛,沒完沒了地蹭著懷裡的人。
Alpha發質本就略微蓬松,今天又少見地沒扎起,低頭擁來時一股腦地全蹭在了路煬頸窩處裸/露的肌膚上,動作間難以避免地擦出一道又一道無法忽視的癢意。
路煬按捺住脾氣忍了幾秒,眼見懷裡的人愈發沒個消停,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揪住對方耳朵就往外一扯,咬牙冷聲道:“你他媽給我好好說話。”
“嘶,”賀止休故作疼痛地吸了口氣,側目對上路煬冷颼颼地視線,又不由悶笑了聲:“明明是你自己招的火,現在又怪我不好好說話,路煬煬你怎麽這麽拔吊無情。”
拔吊無情的路煬煬懶得搭理這人的混不正經,狹長的眸子朝下垂落,指尖動作稍顯陌生地抓住了賀止休一側耳朵。
路煬一邊回憶著之前自己耳朵被對方把玩時的動作,一邊輕微揉搓,拐回話題反問:“你期中那分已經砸無可砸了,能緊張什麽?”
只聽賀止休一本正色道:“當然是怕給你丟臉了。”
路煬眉梢微挑:“我?”
“全班包括老師都知道我私底下出賣色相——嘶,我錯了,是死皮賴臉扒拉著你讓你給我偷偷開了小灶,周測突飛猛進,事到如今如果月考砸了,那不是就丟了路老師您的臉麽,”
賀止休反手抓住揉著耳朵的手,五指由後至前扣住,略一偏頭,在那冰冷的掌心落下熾熱的吻。
他抬眸,輕輕地:“我差可以,你怎麽行呢。”
室內靜謐,窗外有風刮過,遠處傳來嘎啦一聲輕響,聽不出是什麽發出的,只能從動靜判斷或許是某樣東西憑空折斷。
路煬後腰倚在寢桌邊緣,一手撐在旁側作穩,另一手掌心帖在賀止休臉龐,指腹無聲刮過對方眉眼時,他忽地開口:“體檢結果出來了,你視力多少?”
“好像是5.0?”賀止休頓了頓,“怎麽問這個。”
路煬淡淡道:“我也5.0。”
賀止休一愣。
“我確實沒近視,眼鏡是平光的,戴著是因為怕摘了事多,招人煩,而我隻想一個人安靜地上課和學習,沒打算跟人有太多的瓜葛牽扯,等畢業後拿著成績單去我媽,告訴她我該做的都做到了,接下來我也想去做我想做的。”
賀止休很輕地眨了下眼:“參加國際賽嗎?”
“嗯,”路煬指腹勾勒著Alpha的眼窩,低聲說:“的確像你之前說的,它是我爸生前的夢想,也是我現在的。”
賀止休沒有說話,只是悄然收緊了摟在路煬腰上地手臂。
“你可以的。”少頃後他抬起臉,用嘴唇輕輕碰了碰路煬的下頷線,聲音沙啞:“你一定可以的,不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你爸生前。”
“我知道我可以,”路煬頓了頓,忽然轉頭看向賀止休:“但人的一生很漫長,我也不可能只有一個目標與夢想。”
賀止休微怔,下意識問:“那你還有什麽?”
他話音未落,路煬那隻被扣住的手忽然掙脫離開。
掌心陷入空蕩,賀止休茫然地懸在虛空輕攏了下,分不清是想抓住什麽,還是想確認什麽。
不及反應,熟悉的掌心緊貼而上,主動添補指縫空缺,如齒輪嵌入,緊密無間地反握,彼此脈搏糾纏,猶如靈魂在黑夜相擁。
路煬聲音清明:“還有你。”
賀止休呆立在原地。
“你說要跟我去一個地方,那我就當了真,成績不行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死拉硬拽上去,每一個細節我都會想辦法給你糾正,即便是無關緊要的,也可能是無需在意的,”
世界安靜,少年嗓音低啞,明明音量細微,每個字吐出口的瞬間,又格外擲地有聲,像滂沱大雨,不由分說地砸進賀止休心房。
他避無可避,只能被迫承接這直白而浩瀚的真心。
賀止休聽見路煬說:“因為我也想跟你從今往後都在一起。”
置放在側的手機彈出一條短信,長串亂碼,數字多到眼花繚亂,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上方的時間,不知不覺瀕臨零點。
萬籟俱寂,萬物沉睡,唯有一盞台燈點亮周身。
賀止休在光影中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點了頭,低低說:“好。”
“好好考,穩定發揮砸不到哪裡去。”路煬很少誇人,他語文成績也向來頂尖,但書面用語到了口頭表達又成了另一回事。
張嘴閉合反覆幾回,他終於讓自己直率:“你比想象中的要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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