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路煬抬手摘下鏡框,掏出帽子,長至眉眼的劉海被隨意捋至腦後,光滑飽滿的額頭與精致眉眼終於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暴露於校園天光中。
但僅存須臾,一切便又被帽簷沉沉壓下。
再抬頭時,他毫無阻礙地對上賀止休的瞳孔,眼錯不眨地望著對方漆黑眸底中倒影出的自己,近乎一字一頓道:
“當然,所以你也要在終點等我。”
賀止休瞳孔遽然一縮。
“籲——”
哨聲劃破冰冷空氣,體育老師倒計時終於歸零。
刹那間,起點線上,滑板滾輪倏然朝前奔去,翻飛的衣角與潮水般湧起的呼聲瞬間填滿整個中庭上空,險些蓋過遠處操場上的熾烈動靜。
——學校之所以能讓滑板項目通過申請,正式成為校運會的一項,顯然也是私底下做過一定的調查,確定會有足夠的人數參加才批準開展的。
但畢竟是小眾運動,足夠的人不代表就能與其他項目相比較。
因此為了防止出現參與人數過少甚至可能連比賽都組不成的情況,所有項目裡,唯獨滑板一項另辟蹊徑,沒有像其他那樣按照年級與性別進行數個分組,而是所有人湊在一塊,出場順序全部打亂之後,組了個前所未有的大拚盤。
然而萬萬沒想到報名參加的學生遠超預料,哪怕不至於像其他項目那樣每個班都有人參加,但全校所有年級加在一塊,數量直接碾壓了其他任何一項比賽,乍然間成了全校人數最多、最為熱鬧的一組。
站在教學樓二層朝下望去,選手預備區堪稱烏泱泱一片,滾輪滑動砸落地面的當啷聲不絕於耳,混著四面八方的交談,吵得仿佛深入菜市場中心。
二樓走廊上,宋達一行人仗著來得早,率先搶佔了最佳觀戰席。
姚天蓬扒拉著欄杆百無聊賴地望著下方,在看了不知第幾個杵在台階前暫停運氣足有半分多鍾,結果依然沒能跳上去的人之後,他終於忍不住納悶道:“怎麽感覺大家水平都不怎地呢?”
“嗐,這才是咱們普通人的正常水平,又不是人人都是路煬那種變態,”
宋達叼著棒棒糖邊撥弄手機錄像,邊隨口道。
雖說從宋達與賀止休的態度上判斷,路煬水平估計確實不錯,否則也不會遊刃有余到這個地步。
但因為從未見識過的緣故,一時間幾人不由再次面面相覷。
方佩佩又一次忍不住問:“路煬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那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那明明是……”
“是啥?”
宋達捏著手機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應該如何形容,才能準確表達出路煬的實力。
於是他乾脆扭頭看向一旁的賀止休,用手搗了下對方:“誒,要不你來說?”
賀止休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下方。
只見選手預備區內,路煬正單獨倚在角落一側廊柱邊,在其他人踩著滑板提心吊膽地做準備時,他仿佛只是個誤入其中的無關人員,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凝視著手中那枚在豔陽下微微反光的銀色耳扣。
——其實應該是看不清的,但這一刻,賀止休莫名感覺到路煬正來回撥弄著這枚他父親遺留給他的遺物。
他在猶豫著是否要將其戴上。
像過往每一次踩上滑板時那樣。
“……賀止休?小賀同學!”
“嗯?”賀止休後知後覺回過神,側目問:“怎麽了?”
“他們問路煬到底有多厲害,我不知道怎麽形容,直接拿以前的視頻給他們看我怕待會路煬知道得給我一頓揍;你要不幫我形容形容,要不然這群人煩死了,”
最後那句話宋達是壓著嗓音說完的。
緊接著他又順著賀止休方才的視線望下去,奇異道:
“這幾人水平都快跟我差不多了,你看什麽呢還能一臉凝重的?我還以為有多厲害。”
“沒,隨便看看,”
賀止休視線重新落到下方路煬身上,短短兩句話的功夫,少年手中的銀色耳扣已然被他收了回去,略長黑發遮擋住耳朵,無法窺見對方到底是收回了、亦或者是扣上耳梢。
賀止休正欲收回視線,下方路煬仿若在這一刻忽然感知到什麽,驟然仰頭望來。
刹那間,視線越過距離與高度在半空交錯,日光中一抹淺淡的銀映入賀止休眼底。
“隨便看看?”
宋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沒來得及追問,後邊的方佩佩又戳著他追問。
眼見賀止休又不答,他正欲自己隨便想個回答應付時,眼前的Alpha忽然半垂眸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麽形容,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
旁邊幾人聞言立時紛紛湊上腦袋:“啥?”
只聽賀止休聲音平緩鎮定,沒有半絲猶疑道:“他進國際賽綽綽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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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十五號,高三九班,孫侯!”
名字響起的瞬間,二樓對岸的教學樓走廊立刻爆發出一陣滔天歡呼聲。
只見雞冠頭與李子翔那幫人故意站到與宋達幾人面對面的對岸教學樓走廊處,此刻正吹著口哨,高聲呼喊著孫侯的名字。
隔三差五還不忘夾雜幾句“乾死那個不自量力的四眼仔!”“手下留情點!別待會給人學霸嚇哭了跑去教導處告主任說我們欺負他!”等等垃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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