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輕輕碰了下林霽的睫毛和俊美的鼻梁,如同隔著玻璃展櫃描摹博物館中的潔白大理石雕像,一線光陰落在那張動人心魄的容顏上,像河岸,像湍流。
——有人淌過時間的河,有人仍站在礁石上。
一眨眼就是好多個倉促春天。
鄭知夏又睡了一場回籠覺,再睜眼時林霽跪在他身側,額上是一隻微涼的手掌,很輕柔地拂開他垂落的發。
“醒了?”
微微沙啞的嗓音鑽進耳朵,鄭知夏的視線落在他敞開的領口,一線流暢的鎖骨和肌肉輪廓闖進視線,昏暗光線擋不住他的好視力,隱晦的、無知無覺的、自以為是的曖昧讓他翻了個身,蜷縮起雙腿。
“唔,”他低低應答,“我已經退燒了。”
林霽卻還是從床頭摸來了溫度計,掀開被子示意他抬手:“還是得量一下,要是沒事的話,我們今天能出去逛一圈。”
鄭知夏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你不趕著回去嗎?”
“沒什麽好趕的,”林霽下了床,背對著他解扣子,“難得出來一趟,昨天也說好了要一起回去,剛好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過門了。”
流暢精壯的背肌線條半遮半掩,鄭知夏可恥地起了反應,乾澀的喉嚨滾了滾,一骨碌爬下床進了盥洗室。
“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我去洗個澡。”
溫度計被隨手擱在床上,隱約的流水聲很快地響起,林霽拉開窗簾,明光闖進室內,他摸起手機,關閉了勿擾模式。
電話立即打了進來,是遠在公司的助理。
“您今天下午一點有個跟海外分公司的會議,四點是跟研發部的內部會議。”
“都推了,”林霽打開咖啡機,“緊急文件整理完發過來,其他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
“林總同樣會出席,”助理為難道,“那邊很重視。”
林霽哼地笑了聲,很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例行的月度匯報,有什麽值得他重視的?不用理,通知徐特助就好。”
通話被掛斷,林霽點了客房送餐,敲了敲盥洗室的門。
“知夏,還沒好嗎?”
“快了——”鄭知夏的聲音聽不太真切,“馬上就好。”
壓抑的喘息和鼻音埋沒在水聲裡,熱氣蒸騰而起,冷白修長的手掌按在牆上,指節的薄紅一點點漫出來,圓潤的眼半闔著,低低哼了聲。
鄭知夏裹著浴袍走出來,林霽正坐在窗邊,桌上放著一杯咖啡和一杯溫水,他立時皺起眉,撥了撥桌上的藥盒。
“能不吃了嗎?我真的已經好了。”
“不行,”林霽支著下巴對他笑,“得吃滿三天,而且就算不吃,你也不能喝咖啡了。”
他看見了垃圾桶裡尚未銷毀的罪證,咖啡殘骸和垃圾食品的包裝袋。
鄭知夏皺著眉吃藥,林霽將手機推到他眼前,說:“看看去哪裡玩,遊樂場?還是影院?”
“好幼稚,”鄭知夏皺著鼻子笑,“我上一次去遊樂場還是十六歲的時候。”
他一提林霽便想起來了,也很輕快地笑著說:“噢,和我一起去的,你差點在鬼屋誤傷工作人員。”
小時候被關在器材室的經歷讓鄭知夏並不怎麽喜歡黑暗密閉的空間,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該去哪裡玩呢?”林霽的表情看起來既愉快又苦惱,“我這幾年都忙著工作,實在想不出來,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鄭知夏坐在他對面,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要不去滑雪吧?或者去玩滑板,哥,你會嗎?”
“我會滑雪,”林霽探身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了?”
鄭知夏點點頭,再一次和他強調:“我的感冒已經完全沒事了。”
“好,那我們先等早餐送上來。”
林霽低頭給助理發消息,鄭知夏慢吞吞地喝水,悄悄去摸他的杯子,林霽頭也不抬地按住他的手,警告似的輕輕一拍。
“一口也不行。”
他熟稔地截住鄭知夏將將到唇邊的話,放下手機,又說:“有帶護照嗎?”
“嗯?”鄭知夏不解眨眼,“帶了啊。”
“行李收拾了嗎?”
鄭知夏搖頭,目送著林霽站起身,解下手腕間的鑽石袖扣和手表,將袖子整整齊齊地往上疊,輕車熟路地走向自己的行李箱。
“哥,”他的心跳在漸漸變快,“你要帶我去哪裡?”
“瑞士。”
林霽回頭看他一眼,又說:“別偷喝咖啡。”
亂糟糟的床榻上落滿明光,鄭知夏撥弄著他閃閃發亮的袖口,嘴角很明顯地彎著。
“知道了,”他大聲說,“我又不是餓死鬼投胎!”
……
站上雪地時鄭知夏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想借著煙草確定自己身處現實——但唯一一包煙已經在林霽不注意的時候被扔進了酒店的公共垃圾箱,他低低咳嗽一聲,林霽就立即回過頭看他。
“沒事,”他笑著擺手,“我們在這邊待幾天?”
“三天,或者更久一些,”林霽手中搭著給他買的披肩,“看你喜歡,反正是暑假。”
但林霽早已經沒有了暑假這種東西,鄭知夏親昵地跟他挨著肩,很自然地長籲短歎。
“就三天吧,我爸其實一直在催我去公司幫他乾活,要是在這邊待久了,他肯定要打電話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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