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晗落得清淨,倒沒所謂。
有意思的是,那些演員像是為了顯示自己很有逼格,不論咖位大小、戲份多少,都人手一個助理。
只有喻晗形單影隻,孤零零一個人。
雖然落得清淨,但也有些奇怪,他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被掛上熱搜與賀平秋的死亡捆綁在一起。
除了去過葬禮的那些人,大家仍然不認識他。
也有人在背後議論他的身份,首先肯定不是資方塞進來的,因為太沒架子了,最大可能是跟導演甘朗有點特別的關系。
主要這兩人走得很近,時不時就會聊上兩句,還時不時誇喻晗演得好。
倒不是喻晗演技真有多好,只是這個角色簡直就是以賀平秋為原型打造的,不僅遭遇雷同,連性格都十分相近。
而賀平秋剛失去一條腿崩潰暴怒的時期都是他陪著度過的,對所有細枝末節都記憶尤深。
“別以為導演誇你幾句就了不起。”
“……”喻晗從鏡子裡看見了跟過來的蘇羊。
剛才那場戲重拍七次了,因為主演丁易琛一直進不去狀態,被脾氣上頭的甘朗罵了,現在外面氣氛僵得很,喻晗不想摻和,便躲來了衛生間。
喻晗捏捏眉心:“你怎麽陰魂不散?”
蘇羊這個人還挺有意思,說他不壞吧,他想當第三者,說他壞吧,又沒幹什麽實質性壞事,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能叫人一眼看透。
蘇羊本來應該是想說別的,卻被喻晗一句話氣紅了臉:“你才陰魂不散吧!我可比你先進組半個月!”
蘇羊在戲裡飾演男三,比喻晗的戲份略多些。
“沒有賀導你什麽也不是。”蘇羊顯然覺得導演是看賀平秋的面子才讓喻晗進組的,想到葬禮那天喻晗一滴眼淚都沒掉就來氣,“人都死了還吃人血饅頭。”
喻晗斂去溫和,逼近咄咄逼人的蘇羊,眼底的冷漠幾乎與賀平秋如出一轍。
蘇羊下意識往後退了步,色內厲荏道:“別裝腔作勢啊,我、我才不怕你。”
“你說我吃人血饅頭,可誰叫他愛我呢。”喻晗湊近蘇羊,在耳邊呢喃:“他樂意用他的血肉滋養我,你能怎麽辦?”
這句話大抵是戳到蘇羊痛處了,他一聲不吭掉頭就走,剛跨過門檻又停住,回頭說:“你最近跟賀導有點像。”
“?”喻晗頓了下才反應過來,蘇羊是說演戲的時候。
“你有一點點愛他嗎?”
喻晗覺得這個場面很有意思。
一個自稱亡夫情人的人執著於他愛不愛亡夫,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對蘇羊來說有什麽意義?
在失去心上人後找個能報團取暖的人?
見喻晗在走神,蘇羊氣惱地說“算了”,頭也不回地說:“別自作多情了,他才不愛你,他要是愛你他還會找情人嗎!笨蛋!”
“……”
蘇羊的話並沒有在喻晗心裡掀起太多波瀾。
他真的不愛賀平秋,否則情敵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時候怎麽會一點都不生氣,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但那句“你今天有點像他”還是讓喻晗回頭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蒼白的膚色,發青的眼瞼,藏著暴躁的眉頭,陰鬱的神態……確實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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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好了?今天最後一場。”甘朗看了眼時間,拍拍喻晗的肩,“正常來說每周一我們都會停工半天,我們今晚出去喝一杯?”
喻晗:“行啊。”
明明心裡並不這麽想,他隻想拍完戲回去睡覺。但甘朗眼裡時不時冒出的憂色、以及嘴上的欲言又止還是讓他應了這個約。
“燈光、道具、錄音、攝像準備開始。”甘朗一聲令下,大家各就各位,“二十九場一鏡一次!”
喻晗飾演的角色叫孟霖。
這場戲是躺在病床上的孟霖,剛得知下半輩子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一生。
“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孟霖死死盯住醫生:“你再說一遍?”
醫生歎了口氣:“我想你可能需要家人的陪伴,給他們打個電話怎麽樣?”
孟霖咬著牙,掛著點滴的手用力抓著床單,他克制著,拚命才擠出一句:“滾……”
“滾啊!”
醫生也沒生氣:“你好好休息。”
醫生走後,孟霖依舊沒有停止發泄,他拔掉針頭,掀開被褥,打翻旁邊的水杯——直到他發現自己的雙腿真的無知無覺,不再受自己的掌控。
他像是靜止了一般保持著將要下床的姿勢,一動不動。
幾秒後,他摔下了床,臉朝地,能動的只有上半身,手臂卻借不了腰部的力量。
他脹紅了臉,臉都被地面擠變了形,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試圖自己撐起身體。
他跌倒在這裡,永遠起不來了。
“卡!”
這場戲順利地過了,副導演也忍不住跟甘朗耳語:“你從哪找來的?演技真不錯,進狀態也快。”
就怕不是進入狀態快,而是從來沒出過狀態。
甘朗總覺得能和賀平秋相處七年的人精神也不見得有多正常,但人前他也只是笑笑:“不錯吧?我選的人能有差?”
“給你得意的。”副導演搖搖頭,“下場戲就是祖宗的嘍,有的磨了。”
祖宗就是男主演丁易琛,演技不怎麽樣,架子倒是大,要不是投資商指定加上他的外在形象確實符合男主……主要是投資商指定,不然外在條件再好也要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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