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用手機看小說啊?”
“啊。現在科技發達了,看書都不用帶著厚厚一本磚頭了,想看什麽網上都能搜。”
喻晗想了想,帶譚芬去逛了逛附近的商場。
雖然今天年三十,但商場並沒有關門,一直營業到下午三點。
“太貴了太貴了,不要。”
“平板看小說方便點,字大,對眼睛好。”
和母親逛街的過程中,喻晗難得沒想別的,他專心陪伴心情不錯的母親,給她買了個平板,買了套新衣服,想了想也給喻見生買了個新手機,還有一套新衣服。
“新年新氣象,要穿新的用新的。”
“賺錢不容易……”譚芬雖然心疼,但也沒太掃興,“你爸看到肯定要故意板著個臉,但心裡估計樂開花了。”
喻晗現在對喻見生沒什麽怨氣,也提不起來去怨的力氣。
只要活著,怎麽都好。
“你們高興就好。”喻晗說,“心態最重要,千萬別多想。”
“我現在心態好著呢。”譚芬說,“你爸也變了不少。”
喻晗把買的一堆東西扔進後備箱,上車後邊啟動車邊問:“爸最近怎麽就想開了?要我帶他回來?”
譚芬會松口是喻晗預料之中的事,他明白母親心軟。
但他爹迂腐固執,又好面子,竟然也能同意兒子帶個男人進家門。
“人年紀大了,心就容易軟。”
“你爸最氣的其實是我當初剛做完手術一個月,你就敢偷戶口本跟個男人結婚,也不怕把我再氣進手術室。”
喻晗扯了下嘴角。
他知道這麽做對不起父母,但怎麽能不做。
賀平秋挽回了他母親的命,至今他父母都不知道那場腎移植的主刀專家不是什麽突然大發善心讓他們插隊,而是賀平秋找的關系。
而母親手術剛過去兩個禮拜,賀平秋又為救他失去一條腿。
截肢手術後,賀平秋死氣沉沉地度過了半個月,經歷了發瘋、不敢接受現實甚至是自殘以後,突然來了句:“你說你對我的恩情無以為報。”
“嗯——下半輩子你想讓我做什麽都行,我就是那秦叔寶……”
“我們結婚吧。”
喻晗後半句“我就是那秦叔寶,為兄弟兩肋插刀”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
之前相處的種種細節浮現在腦海,不對勁的地方突然全部串聯起來。
原來是這樣。
賀平秋不想跟他做兄弟。
賀平秋喜歡他。
賀平秋可能還想上他。
喻晗蒙了三秒就說“好”。
那時候他什麽都沒想,什麽感情什麽愛不愛的性取向全部扔到了一邊,就覺得自己如果不答應,不吊起賀平秋的最後一口氣,賀平秋可能就離死不遠了。
結果還是沒吊住。
只是延遲了七年而已。
譚芬的聲音將喻晗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你爸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也有血有肉,他就是倔,不肯先低頭。”
“但你送了那麽多東西回來,又不敢露面,你爸看著也心酸啊。”
喻晗腦子嗡得一下,沒反應過來。
譚芬還在說:“你爸戒了七年的煙,那天晚上又坐陽台上抽了起來,看著你寫的小卡片眼眶都紅了。”
“……哪天晚上?”
譚芬給了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以為兒子是故意想看老父親的笑話才這麽問:“十一月十號,你爸還在日歷上圈了起來,在旁邊寫‘不孝子終於知錯的日子’。”
喻晗一腳急刹車,堪堪將車卡進了小區停車線。
譚芬嚇一跳:“開車要慢點,安全重要。”
喻晗嗯了聲,側身給母親解開安全帶。
他喉嚨有些發緊,不知道要怎麽告訴譚芬——他十一月沒往家裡寄過東西。
回到家裡,母親拿出那張珍藏的小卡片:“你給你爸買的毛衣還小了一碼,他死活非要穿在身上,明明都勒得不行了。”
喻晗接過卡片,上面的字跡竟然是他自己的。
大致寫著對父母這七年的抱歉,他知道錯了,希望父母平安、健康、快樂。
喻晗有一瞬間的錯亂感,好像這些話真是他寫的,他只是忘了。
可他又沒老年癡呆。
賀平秋不愧是導演啊,這些話寫得行雲流水、流暢自然,好像真的是一個愧疚不已的不孝子寫出來的道歉信。
也許是坐在書房裡,也許是在外面的某個咖啡廳。
煞費苦心的賀導演一字一頓地模仿著他的字跡,替他去跟他的父母道歉、和解。
也許以賀平秋多疑敏感的性格,還會親自把這些東西送到他家門前,然後偷偷在遠處觀望他父母的態度,確定他父母心軟了、原諒了才放心離開。
多麽體貼啊。
喻晗嘲弄地扯了下嘴角。
賀平秋在想什麽?
想自己反正準備去死了,不會再成為喻晗與父母之間絆腳石?
譚芬意識到兒子的反常,試探出聲:“晗晗?”
喻晗仰了下頭,下頜線繃得很緊。
他看著母親擔憂的面孔,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這些東西不是他送的,道歉信也不是他寫的。
可他不能說,沒法說。
他沒法和父母解釋自己與賀平秋的種種過往,講清楚這種剪不斷、理還斷的複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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