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老爺此刻最懸心的就是那年輕婦人,再不耽誤,立刻走了進去。
“瑤表妹,你休息的房間在何處,我帶你去吧。”韓止瞧著心上人腫得老高的面頰,心都要碎了,深恨自己無能為力,事發時只能眼睜睜看著,沒有保護好她。
程瑤笑得溫柔疏遠:“止表哥。多謝你關心了,我今日才來醫館,還沒安排休息之處。我也不用休息,等會兒抹了藥膏就行了。”
“那你先去廳裡坐著吧,別站在這裡了。”
“嗯。”
不多時,藥童送了藥膏來,程瑤赧然道:“止表哥,世孫,你們能否先出去一下,我要塗藥了。”
韓止yù言又止。
他當然是沒法幫忙的。可這醫館裡除了程微和程瑤,再無旁的女子,竟只能是瑤表妹自己動手了。
想到這裡,又是一陣心疼。柔聲叮囑道:“瑤表妹,那你且小心些,實在不方便的話,就喊我……我們。”
“嗯,我知道了。”
韓止出去後,站在廊上。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向牆壁。
“韓止,你gān什麽呢,不嫌疼啊?”容昕不料向來穩重的韓止做出這番舉止,問道。
韓止咬著牙,沉默不語。
容昕不由往走廊盡頭看,嘀咕道:“也不知道程微怎麽樣了。”
“程微”二字瞬間刺激了韓止的神經,他怒道:“你還提她!”
容昕不樂意了,挑眉道:“怎麽啦,程微都昏倒了,我還不能問問了?”
若不是帶醜丫頭走的是程二哥,他早過去了。
“我知道醜丫頭打了程瑤,你心疼了。不過臉腫了只是不好看,昏倒了可就難說了,你就一點不關心醜丫頭啊,她可是你嫡親的表妹!”容昕本來也覺著程微那樣打人不對,可見韓止這樣,又替程微不平了。
當然,小霸王心中那座天平和尋常人不同,他隻替自己稀罕的人抱不平。
剛剛要是換了程瑤打程微,恐怕就算程瑤昏倒了,他也要跳過去打回來再說。
這一點,他當然是不會讓韓止知道滴。
韓止被容昕說得一怔,隨後更加惱怒:“嫡親的表妹又如何?就算是我親妹妹,這樣刁蠻任xing,也不行!”
他說完,看容昕一眼,冷笑:“容昕,你喜歡微表妹無妨,可是不能變得是非不分!你們再縱容下去,微表妹能有什麽好?她又怎麽入你母親的眼?沒有父母點頭,難不成你讓她從側門抬進去給你做妾?”
“你閉嘴!”容昕被說急了。
他一直不明白母親為何一提起程微就是一副嚴詞厲色的樣子,甚至和他說哪怕他喜歡的是小門小戶家的姑娘都行。
本已夠鬱悶,沒想到韓止還來戳他心窩子!
“究竟是不是是非不分,總要等程微醒了再說。無風不起làng,怎麽這麽多人,程微誰也不打,就打程瑤呢?”容昕嘴硬道。
萬一醜丫頭就是看程瑤不順眼,那也等她醒了再說,現在他可不能心虛,這是與人吵架的原則!
“你,你qiáng詞奪理!”韓止氣得狠狠一甩袖子。
這時,程瑤走了出來。
她用紗巾把紅腫的臉頰遮住了,不過一靠近,濃鬱的藥膏味兒就飄了過來。
“瑤表妹,好些了麽?”
程瑤輕聲道:“沒事了。止表哥,世孫,我想去看看三妹。”
韓止訝然:“瑤表妹,你——”
程瑤笑起來:“我這是皮外傷,不算什麽。倒是三妹無端昏過去,別有什麽qíng況。”
韓止還在遲疑,容昕已經抬腳就走:“那快過去吧。”
三人走過去,聽程澈道一聲“進來吧”,這才一同進了屋子。
程三老爺亦在這裡,正用針刺程微的人中xué,不多時,程微睫毛微顫,醒了過來。
“微兒醒了?”
程微為救那婦人損失jīng血過多,此刻面色依然蒼白如紙,輕聲問道:“三叔,那婦人安置好了?”
程三老爺這才露出笑容:“安置妥當了,你放心。”
“那便好。”程微舒了口氣,這才看向其他人。
第184章 挨踹
“三妹,你醒了就好了,剛剛大家一直很擔心呢。”見程微望過來,程瑤上前一步道。
韓止下意識拉了程瑤一下,警惕看著程微。
程微眼波流轉,隻覺韓止的神qíng格外好笑。
她移開目光,問出一句令眾人大吃一驚的話來:“二姐,你為什麽害那婦人?你可知道,那婦人是我用盡心血才救回來的!她一旦出事,濟生堂百年聲譽將毀於一旦!”
程瑤眼眶立刻紅了,qiáng忍著不讓淚流下,眉眼在溫婉之外,多了幾分倔qiáng不屈,令人望之生憐:“三妹,你為何這麽說?”
她別過頭去,咽下喉間的哽咽,遮掩紅腫面頰的紗巾因為這快速的動作被氣流chuī起,飄飄dàngdàng落了地。
程瑤沒有去撿,回過頭來與程微對視:“我與那婦人無冤無仇,怎麽會出手去害她!三妹,我知道最近這些日子你對我有心結,可咱們姐妹間的間隙都是小事,我一直認為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和好如初了。親姐妹間,哪有什麽隔夜仇呢?可是,你對我再不滿,也不能把這樣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我,我真的承擔不起——”
說到此,程瑤再也控制不住,聲音哽咽起來,肩膀不停聳動。
韓止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不悅看著程微:“微表妹,你和瑤表妹是親姐妹,她是你姐姐,有什麽事qíng不能好好說,怎麽能動手打人呢?何況你才從外面趕回來,就說是瑤表妹害了那婦人?沒有這樣的道理!”
“止表弟。”程澈忽然開口。
他聲音清越溫和,好似潺潺泉水,不自覺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澈表哥,怎麽了?”
程澈少時隨老國公爺學槍。經常出沒衛國公府,表兄弟二人雖然jiāo集不多,但韓止不止一次看到他刻苦練武。
韓止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這位澈表哥雙手磨破了皮,硬是把槍法練滿百遍才停下來,雙手已是鮮血模糊不成樣子,被祖父罵了。翌日照樣過來練習。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對這位雖不是姑母親生的表哥,韓止一直是欽佩夾雜著微妙嫉妒的。
他不只一次聽到祖父感歎,可惜澈表哥不是韓家人。不然韓家槍法定會更上一層樓。
程澈微笑著:“止表弟,二妹和三妹之間的事,還是聽她們怎麽說,要是有誰做得不對。我身為長兄,會好好管教的。你且寬心。”
一番話說得韓止頗為尷尬,訥訥道:“澈表哥說的是。”
程二公子雖說得委婉,意思卻再顯然不過,韓止既然說程瑤與程微是親姐妹。那有什麽事自然是親兄長來教訓,輪不到他一個表哥cha手。
韓止出身國公府,自幼就封了世子。豈是不懂眉眼高低之人,眼下有程三老爺和程澈在。確實輪不到他先發話。剛剛不過是關心則亂,qíng不自禁替心上人打抱不平罷了,眼下被人當面點出來,豈會不尷尬?
偏偏程澈語氣溫和,波瀾不驚,他除了稱是,竟是無話可說。
“二哥。”程微衝程澈一笑,一顆冷冰冰的心才有了一絲溫度。
程澈拍拍她的肩:“有話就慢慢說,若是累了,便歇著。”
說到後面一句話,程二公子語氣淡淡,仿佛剛剛發生的事,不值一提。
程瑤暗恨,悄悄攥緊了拳頭。
程微看著程瑤,冷笑:“二姐事qíng做了,卻說承擔不起,豈不是可笑!”
“三妹,你為何要口口聲聲說我出手害人?”程瑤望向程三老爺,“三叔,您知道的,我一直在看書。”
程三老爺有些為難。
他哪裡說得清楚程瑤是否一直在看書,他有那麽多病人要管呢。不過要說這個侄女害了那婦人,他亦是不大相信的。
先不說有沒有理由,那婦人的夫君一直在屋子裡守著,瑤兒就算得了機會進去,哪能短短時間令那婦人下身出血不止而不被人察覺?
可以他多日來對微兒的了解,同樣不相信微兒會無緣無故打人。
程三老爺輕咳一聲:“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
程微笑了笑,盯著程瑤一字一頓問:“二姐,你既然無害人之心,為何進那個房間?”
聽程微說得篤定,程瑤神qíng微變,幾乎沒有多想就斷然否定:“我沒有去過!”
見眾人都望過來,她語氣堅定,全然是不卑不亢的模樣:“三妹究竟是什麽時候看見我進那房間的?一個保胎的婦人,尚有她夫君陪著,我進去做什麽?三妹說話總要講些證據!”
程微眼神微閃:“這麽說,二姐真的沒進去過?”
“沒有!”
“很好。”程微qiáng忍著疲憊,對程三老爺道,“三叔,麻煩您請那婦人的夫君過來。”
“好。”
不多時,年輕男子匆匆走進來,見到程微眼睛一亮,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神醫,多虧了你,我還以為孩子保不住了……”
五大三粗的漢子,說到最後,已是語帶哽咽。
“你莫跪著,我有話問你。”
男子相當聽話,立刻站了起來:“小神醫,您問,您問。”
程微抬手揉了揉太陽xué,眉眼間盡是倦怠:“你可還記得,我臨出門前,jiāo代你什麽?”
“記得,記得。您說,那屋子除了您,任何女子都不能進去,不然被衝撞了就糟糕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大驚。
程瑤猛然看向程微,恨得咬牙。
簡直是屁話,什麽衝撞了就會糟糕了,她趁機溜進去時那婦人正睡著,不是屁事沒有,若不是她以銀針刺入那婦人腰腹幾處xué道,又怎麽會有後來的事,程微絕對是在信口雌huáng!
程微似是感應到程瑤的想法,忽然看過來,衝她微微一笑。
程瑤雖還鎮定,心中卻莫名生了不妙的預感。
“那你可聽我的話,一直守著你媳婦了?”
男子連連點頭:“守著呢,我怎麽敢不聽小神醫的話!”
“半步沒有離開?”程微盯著他。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中途去了一趟茅廁。”
他唯恐程微不高興,立刻補充道:“可我很快出來了,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被衝撞,哪需要一盞茶呢,瞬間就夠了。”程微彎唇,“三叔,咱們醫館,除了我和二姐,沒有旁的女子了吧?”
這個問題,程三老爺就不用遲疑了,點頭道:“不錯。”
往日還有歡顏跟著來,今日那小丫鬟都沒來呢。
程微再次看向程瑤,語氣篤定:“二姐,你聽到了吧?那婦人經我救治,腹中胎兒已是穩當,偏偏今日突然再次出血,明顯是被女子衝撞了,而這醫館除了你,再無旁的女子。到現在,你還說我冤枉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