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人不注意,程澈悄悄扯了程微一下。
程微這才回神,介紹道:“趙姐姐。我二哥你見過了,這是我姨家和舒表弟,那些是我們家姐妹還有外祖家的表兄弟們。
程微有些奇怪怎麽不見國公府幾位表妹們,往年這種場合,大表姐是鮮少出來的,可韓秋夢她們是從不落下的。
這個念頭轉了一下,她又對眾人介紹道:“這是趙侍郎府的五姑娘。我們今日一道玩的。”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下意識去瞧韓止,程微同樣看了過去。
她有些好奇,止表哥與趙姐姐見沒見過。
這種qíng形下。無人注意的是,程瑤目光卻落在了趙晴空手中音樂盒上,盯了許久才隨眾人望過去。
場面一時似乎有些尷尬。
除了程澈,韓止在這群人裡算是年紀最長的了。與未婚妻不期而遇,一旁還站著心上人。這場面委實有些吃不消,不過他畢竟不是毛頭小子,很快就出聲招呼道:“趙姑娘好,我是衛國公世子。韓止。”
趙晴空一怔,不由看了程微一眼。
程微哪裡想到今日能在這裡偶遇他們,害得趙晴空如此尷尬。不由狠狠瞪了和舒一眼,心道定是這小子透露出去的。
和舒無辜被瞪。困惑地眨了眨眼。
趙晴空很快收拾好錯愕,正式見禮:“原來是韓世子。”
一群人圍上來,這才與趙晴空紛紛見禮。
韓屹幾個年紀小些的知道這是未來大嫂,都悄悄衝韓止擠眉弄眼。
韓止面上不動聲色,卻多次留意趙晴空,心道今日偶遇雖然尷尬,卻也未嘗不是一番好事,他尋個機會與趙姑娘說個清楚,或許親事尚有轉圜的余地。
一群人心思各異,gān站在這裡就有些尷尬了。
趙晴空便道:“程妹妹,咱們接著登山吧。”
“好。”程微松了口氣。
既然偶遇了,自然是一起了,不過攀起山來會三三兩兩拉開距離,尚能緩解一下尷尬,這雲仙山往年眾人都是來過的,既然要繼續往上走,就抬腳往上山小徑走。
趙晴空卻拉了拉程微:“程妹妹,我知道一條小路,雖然比這條小徑難走些,路上風景卻極好,你有沒有走過?”
程微搖頭。
趙晴空笑道:“那今年我帶你走那條路吧。”
“好。”程微點頭,看向程澈,“二哥,我想隨趙姐姐走另一條小路,那條路不大好走,要不你帶姐妹們從這邊走吧。”
未等程澈開口,程瑤就突然出聲:“既然攀山,當然是為了賞景,難得有一條上山路和往年所見景致不同,就是難走也值得了。”
這話贏來眾人附和,最終大家一同跟著趙晴空從另一條路上了山。
趙晴空所言不錯,那條隱蔽小徑因為走的人少,路還未成型,走起來頗有些艱難,特別是程彤穿著外罩薄紗的裙子,不多時就已刮花了,氣得她眼淚汪汪。
程玉幾個年紀小的卻歡喜非常,時不時停下來,采了路邊枝頭各式野花編成花環帶著玩,路上一片歡聲笑語。
隨著越往上走,空氣越清新,人的頭腦亦隨著清明起來,初見時縈繞其間的若有若無尷尬,就漸漸消失不見了。
特別是程玉表現的很喜歡趙晴空,拉著她的手道:“趙姐姐,你好厲害,往年我跟著姐姐們來,從未走過這條路的。你瞧,這路上還有野果子采呢。”
程玉伸手,手心是一個個淺紅色小果子,形似桑葚,瞧著甚為可愛。
程瑤出聲道:“五妹,野果子不能亂吃的。”
趙晴空微微一笑:“這個能吃,這叫婆婆頭,這個時候吃可能還不夠甜,不過味道也很好啦。”
說著伸手從程玉手心拈起一粒,略擦了擦放入口中吃起來。
程玉瞧得目瞪口呆,看著自己辛苦得來的勞動成果,又見趙晴空吃了,哪裡舍得扔了,跟著拈起一顆塞入口中,隨後眼睛一亮,猛點頭:“好吃。”
她說著提著裙角去喊韓屹幾個,要他們嘗。
幾個小的吃了後,竟然不走了,到處尋這婆婆頭。
程澈見狀,gān脆示意眾人在此歇息一下,反正登山的樂趣並不是急著攀上山頂。
程微是個隱藏極深的吃貨,覺得那婆婆頭好吃,等程玉跑來拉她去采,就和趙晴空說上一聲,美顛顛去了。
韓止見只剩下趙晴空一人,想了又想,抬腳走了過來。
趙晴空坐在石頭上歇息,正要拿出那寶貝音樂盒研究一下,忽覺上空一暗,不由抬頭。
韓止站在不遠處,有些赧然,溫和有禮道:“趙姑娘,能不能隨我走走,有些話,我想和你說。”
彼時風氣開放,對未婚夫妻是格外寬容的,像他們這般定親的,按理說今日應該是韓止主動邀請趙晴空出門遊玩。
趙晴空便站了起來:“好。”
第189章 談崩
糙木蔥鬱,花香撲鼻,韓止與趙晴空行走其間,漸漸遠離了眾人。
程瑤遙遙瞥了一眼二人背影,複又低頭,纖長白皙的手從袖中伸出,掌心是一盒小巧的瓷盒,寫著“雲霜膏”三個字。
這“雲霜膏”是宮廷秘藥,專治外傷,她臉上紅腫之所以這麽快消退的無影無蹤,就是昨日韓止托人送來這“雲霜膏”,才好得如此之快的。
宮廷的東西,可真是好東西呀。
程瑤心中閃過這樣的感概,用手指細細摩挲著小巧jīng致的瓷盒,眸色深沉。
她有時候也忍不住想,韓止委實是真心對她的,若是成為他的嫡妻,未嘗不是好事。
可是,想想威嚴秀美的太子,華麗非凡的太子妃鳳冠,到底是意難平。
這世間,如韓止這般的貴族世子萬千,可尊貴如太子,天下卻唯有一人。
程瑤把那尚未用完的“雲霜膏”收進了隨身荷包裡,不再關注韓止二人的去向。
韓止既然訂了親,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感qíng太過熾烈,這段時日於她不但相助無多,反而平添了不少麻煩。
程瑤又抬頭,盯著與程玉一同采摘婆婆頭的程微,就見她采了滿滿一捧,用帕子托著跑到程澈面前,笑盈盈請他吃。
少女神采飛揚,見程澈低頭拈起一顆婆婆頭吃下,隨後露出溫和笑容,不由喜上眉梢,眉眼一片溫柔。
程瑤心中忽然打了一個突。
她看著那幅可以入詩入畫的溫馨畫面,心底忽然升騰起一個荒謬卻讓她難掩興奮的念頭來。
程澈既然不是程家人,程微又已經知曉,那麽,對qíng竇初開的程微來說,會不會……會不會那份兄妹之qíng有朝一日慢慢變質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程瑤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她遙遙望著那對兄妹的背影,見他們的互動總是透著溫馨和美。有種旁人cha不進去的圓滿,這個突然升起的念頭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程瑤忍不住冷笑。
若是有朝一日,程微愛上程澈,事qíng可就有趣了。
把程微當做眼珠子般疼愛的程澈會有什麽反應呢?
還有程微。以她的大膽,會不會做出令世人側目的事來?
程瑤望著那裡,露出篤定的笑容。
程微是個心眼實的,於世qíng上並不開竅。因與韓止青梅竹馬,又最是留戀衛國公府。她不過不著痕跡引導幾次,就把一顆芳心系在了韓止身上,表現出非君不嫁的樣子。
若不是,若不是那一日韓止行小成年禮,她與韓止在梅林中的對話恰巧被聽了去,程微現在也不會對她如此惡劣。
而現在,以二人的關系,再想影響她,卻比以往困難了。
程瑤思及此處,眼中一片堅定。
小時候的程微刁蠻任xing。對她這個庶姐一度視而不見,而後來,她們照樣成為親密無間的姐妹,她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程瑤靠著花木,歎了口氣,
路漫漫啊。
她隨手摘下一朵野花,毫不憐惜揉爛了拋開。
韓止帶著趙晴空,已經走到了無人處。
趙晴空停下來,笑道:“韓世子有話。就在此處說吧,不要再走遠了,不然等會兒他們尋不到人,該著急了。”
韓止不自覺評價著趙晴空。
面容娟秀。舉止得體,比起尋常閨秀要大方得多,平心而論,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可是,他偏偏不喜歡。
這世上總是如此,一旦心裡裝下一個人。後來的再好,也盛不下了。
那些生xing風流的或許可以,至少他韓止做不到。
他隻願與瑤表妹白首到老,一生一世一雙人。
對上趙晴空清明的眼神,韓止覺得開口有些艱難。
“趙姑娘——”他張了張嘴,隨後又是一片沉默。
趙晴空歪著頭看他,心中有些不滿。
她還急著研究那寶貝音樂盒呢,這韓世子好生奇怪,把她拉到這裡談話,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或許他是有要事,卻不方便開口?
想到這裡,趙晴空把急切的心思壓下去,露出個真誠的笑容:“韓世子,有話慢慢說,並不急的。”
韓止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那真誠的笑容,偏了頭,目光放遠,透過糙木枝葉,隱約能看到那個溫婉少女丁香色的裙擺,心頭一跳,咬了咬牙道:“趙姑娘,其實……其實我已經有了心上人!”
這話說完,山林寂靜,只有鳥鳴蟲吟此起彼伏。
山風chuī過,猶帶微涼,把衣袍chuī得鼓鼓而起。
韓止忍不住去瞧趙晴空神qíng。
在他想來,未婚妻聽聞這樣的消息,就算不會勃然大怒,也會傷心惱怒。他已經做好了被責怪的準備,亦不會怪她。
卻沒想到,趙晴空錯愕好一陣兒,才開口道:“韓世子和我說這些,是提前告訴我,等婚後,我們二人會相敬如冰麽?”
一個“冰”字,道出了趙晴空對婚後生活的認知。
在她想來,這樣的生活狀態,對她來說影響不大。
只要嫁過去後,韓世子允許她還能像現在這般研究機關器械,那她是知足的。
或許,她正好可以和韓世子jiāo換條件?
她能繼續未嫁前的生活,而韓世子依然可以想著他的心上人,她並不gān涉。
她並不覺得委屈,反正她放在心裡第一位的,亦不是麻煩的男人嘛。
韓止卻沒想到趙晴空說的是這個“冰”,且態度如此平靜,猶豫了一下道:“止已經有了心上人,而趙姑娘賢淑大方,品貌出眾,若是嫁了我,實在是委屈趙姑娘了。”
“韓世子的意思是?”
韓止心一橫:“我聽聞趙姑娘在家中備受寵愛,若是有法子解除了咱們二人的婚約,豈不是兩全其美?”
趙晴空詫異看了韓止一眼,好一會兒才道:“既然韓世子想解除婚約,為何不主動提出來?我趙府雖門第尋常,卻也不是死纏爛打之戶。”
“趙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家母一直身子不好,我提出的話,恐她受不住刺激。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而氣病了家母,那就是我的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