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韓氏一時之間想不到程瑤能做出與男人私會的事來,一臉茫然驚訝。
程雅見了歎口氣,苦笑道:“是呀,還有一個人。”
“是誰?”
程雅看若蝶一眼,低聲道:“太子!”
“什麽!”這一下,韓氏驚得非同小可,手邊茶盞都被她碰翻了,茶水順著幾沿直流。
若蝶忙拿了軟巾來擦。
韓氏母女此刻誰都顧不得這些,韓氏緊緊盯著程雅問:“雅兒,這事,這事可是真的?”
程雅苦笑:“母親,自己的庶妹與姐夫私會,還在我眼皮子底下,這是什麽光彩的事兒不成?就是如此,女兒也隻想跟您說一聲,好讓您心裡對二妹有個清醒認識,不至於哪一日被那丫頭算計了去。除此之外,這件事隻得死死壓下來,不能再提的。女兒在太子面前,也只能裝作不知道罷了。”
這事一旦鬧開了,傷害的還是整個懷仁伯府的名聲,最終連累族中姐妹的婚事。
且程瑤一旦進了宮,她當長姐的,無論是出手對付,還是隱忍,都太荒唐可笑。
思及此處,程雅長歎,撫著小腹道:“母親,在這深宮中,本就是步步驚心,前有餓láng,後有猛虎。只是女兒萬萬沒想到,這餓láng,竟是自家的!”
韓氏早已氣得七竅生煙,狠狠一拍桌子:“果真是小娘養的,平日裝得再像個人,也是下賤胚子。難怪你三妹以往和她那麽要好,現在也疏遠了她去!”
“哦,三妹和二妹有了嫌隙?”
“是呢,這些糟心事本不想對你說的。雅兒,你還記得去年chūn,微兒向止兒吐露心意麽?”
程雅點點頭。
韓氏冷笑:“原來此事就是那下賤胚子慫恿的!這還罷了,原來你止表弟的心上人就是程瑤!而那下賤胚子明知如此,還一味慫恿你三妹,可見是個不安好心的。”
程雅聽得面罩寒霜:“竟有此事,母親怎麽不早說!”
韓氏苦笑:“最開始我也隻當你三妹說賭氣話,直到止兒求到我頭上了,要我收程瑤為嫡女,還吵著非她不娶,這才真的信了。後來你止表弟訂了親,我就想著這些事不提也罷,誰成想她還同時勾引上太子了,可見是個心黑皮厚的!”
韓氏越說越氣,咬牙道:“不成,她這樣真真是個禍害,我是不能再容她了!”
“母親打算怎麽做?”
韓氏手捏得咯咯響:“回去後,我就一杯酒毒死那禍害,看她還如何興風作làng!”
“母親!”程雅駭了一跳,“您別賭氣行事,程瑤和尋常人家的庶女不同。這些年她在外頗有美名,又引得太子和止表弟傾心。我聽說,她如今還夜夜在念松堂伺候,深得祖母歡心,要是一旦bào斃,絕不是無聲無息的事兒。特別是今日若蝶領著九公主在一間偏僻屋子裡尋到了她,轉眼她出了事,太子也會多想的。將來,就算太子不會明著說什麽,隨便尋個由頭髮作下來,咱們伯府甚至衛國公府,都扛不住的。”
當今太子行四,上面一位大皇子少時就跛了腳,沒了一爭的資格,二皇子與三皇子早夭,下面還有兩位皇子生母位份不高,年歲亦甚小,可以說,太子將來繼位是板上釘釘的事。
現在惹太子不高興了,太子為了賢名或許會隱忍不發,可誰知道會不會秋後算帳呢?
程雅從不敢想這個男人會憐她護她,她對這個男人就算曾有過少女的憧憬與愛慕,亦早已消散在深宮無窮無盡的冷寂中了。
她甚至覺得,將來太子一旦繼位,或許頒下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廢了她這個太子妃,選一個合他心意的女子為後。
程雅心頭一片苦澀。
這樣的想法,又豈止她一個人有呢?
“雅兒,那你覺得該怎麽做妥當?”
程雅回過神來,嘴角微微牽起:“這也好辦。母親,二妹今年不都十六歲了,早就到了許人的時候。她才貌雙全,雖是庶女,想來還是有許多人家願意求娶的。”
第161章 蹲點
韓氏點點頭:“你父親倒是提過,這次chūn闈過後,看那杏榜上有名的學子,尚未娶妻的可以替程瑤留意一下。”
“父親對二妹還算上心。”程雅冷笑。
這貴人如雲的京城,缺的可不是大家閨秀,而是年輕才高的學子。
自從百余年前科考成了選才的首要途經,以往的萌蔭並不是不存在了,只是頂多萌蔭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小吏。若想官路亨通,非進士出身,甚至入過翰林院不可。
像懷仁伯府這樣世襲罔替的勳貴之家還好,如果是文武官員,雖然大權在握時比勳貴還要風光,可族中子孫若是三代內沒有讀書成器的,就要漸漸淡出上流階層的圈子。
是以哪怕是那寒門學子,只要杏榜有名,絕不缺高門大戶的青睞。這就是榜下捉婿最實際的原因了。
“母親,我看不必等杏榜揭曉,給二妹選一戶勳貴人家的庶子嫁了就是了。”
若是官宦人家,因為祖輩或者父輩是讀書出來的,對子孫於讀書上自然嚴厲,要是哪個良材美質便宜了程瑤,一二十年後讓她翻起風làng來,那才是惱人!
勳貴之家就不同了,因為有著世襲的爵位,對子孫於讀書上大多不甚嚴厲,特別是那當庶子的,嫡母擔心讀出名頭來將來妨礙嫡子,往往或是打壓得厲害,或是縱容得不成樣子。給程瑤挑這麽一門親事,不過是面上光,亦不會顯出韓氏的刻薄來。
韓氏連連點頭:“我回去就和你父親商量一下,盡快把那下賤胚子的親事定下來。”
兒女親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做母親的比較上心。會仔細斟酌挑選,但最終還是要父親點頭才算成的。
“嗯。”程雅略微放心,叮囑道,“母親,以後再進宮,隨意扯個由頭,不要再讓她進宮來了。以免鬧出不可收拾的事來。”
韓氏冷笑:“這是自然的。我總算看清了那小狐狸jīng的本事,在她未出閣前定會看得死死的,不讓她再掀起什麽風làng來。”
等韓氏走了。程雅心qíng依然不快,糙糙用了飯就躺下歇息,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就聽若蝶喚她:“太子妃。素塵道長過來了。”
若蝶一連喊了三聲,程雅才徹底清醒。坐起來道:“流螢,先把素塵道長請去廳裡奉茶。若蝶,你替我收拾一下。”
程雅收拾妥當,由若蝶扶著去了廳裡。
一位道姑模樣打扮的女子端坐在那裡。
她看起來三十左右的樣子。道髻高挽,隻斜cha了一根烏木簪子,除此之外別無飾物。卻顯得秀雅出塵。
程雅知道這位素塵道長已是快四十歲的人了,看著如此年輕。恐怕是修行有成。
在大梁,正統的道士是很受人尊敬的,而道士中有真本事的符醫,那更是受人敬仰。
程雅不敢怠慢,忙走了過去:“素塵道長。”
素塵道長站起來,神態矜持:“見過太子妃。”
“素塵道長快請坐。”
素塵道長取出一杯符水,遞給程雅:“太子妃,等一下貧道還要去貴妃娘娘那裡,就不久坐了。這符水您先飲了吧,等喝過這次,再連喝兩日就成了。”
程雅接過那杯符水,卻不似往常那樣一飲而盡,而是猶豫了一下。
這絲猶豫被素塵道長看在眼裡,便問道:“太子妃怎麽了?”
程雅把杯子放在一旁:“素塵道長,這幾日本宮有些不大舒服,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素塵道長眼皮都未抬,冷冷道:“太子妃莫非覺得是喝符水的原因?貧道一早說過,這轉換胎兒xing別乃偷天換日之舉,若不是為了太子妃,換了旁人,貧道是絕不會出手的。”
程雅笑道:“本宮當然知道,只是近來總覺得腹部不適,要做母親的人難免會多想些。”
素塵道長這才笑了。
她氣質清冷,仙風道骨,這一笑,哪怕是位尊如程雅,都不由生出受寵若驚之感。
“太子妃莫要擔心。這符您只要連續喝上九日,定會誕下龍孫,可若是中斷了……您仔細想想,這腹中胎兒xing別轉換到一半忽然停止,該是什麽樣子?”
程雅一想,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把程微的提醒拋到耳後,端起符水一飲而盡。
素塵道長笑了笑:“太子妃且寬心養胎,明日貧道再過來,今日就先去貴妃娘娘那裡了。”
“道長慢走。”
程雅叫了宮婢送素塵道長出去,路上,素塵道長就問那宮婢:“今日可有人來過?”
素塵道長每次來東宮都是這宮婢相送,宮婢早已被她的神仙名聲降服了的,且問的也不是什麽機密,就道:“早上太子妃的母親和妹妹過來了。”
“妹妹?”素塵道長挑挑眉,“就是你先前說的那個一口斷定太子妃懷的是男胎,還說什麽在夢中得了真人點化的那位姑娘?”
宮婢點點頭:“來了兩個,您提的這位也來了。”
素塵道長點點頭,不再多問,出了東宮大門,向華貴妃的寢宮走去。
華貴妃那邊,正在應付令人頭疼的侄子。
“姑母,您,您不能這樣啊!侄子還等著您當月老,成人之美呢,您怎麽能說不行?”華良捂著心口,舔著臉哀求,“好姑母,您聽聽,您這麽一說,侄兒的一顆心都粉碎了啊!”
華貴妃白侄子一眼,不為所動:“姑姑要是答應了你,那我這一顆心就碎了。”
華良大急:“姑母,那您說說,這到底是為什麽啊?程三姑娘不美嗎?她哪裡沒入您的眼啊?”
“美。可是,良兒,這世上的美人不只程三姑娘一個,你且等著,姑母替你選一位更好的。”
“可侄兒就是看中了她!姑母,侄兒要是娶不到她,就活不成了。您不知道,從昨晚到現在,侄兒飯都沒吃過!”
華貴妃一聽有些心疼,轉念一想,那不才兩頓飯嘛,當下狠下心來,不容置喙地道:“我說了不成就不成。良兒,你當了解姑母的脾氣,姑母說不成的事,你再求也無用的!”
見華貴妃真的沉下臉,天不怕地不怕的華良不敢說話了。
姑母確實是說一不二的,想當初大姐和太子表哥好上了,家中都是樂見其成的,想著礙於百年前的遺詔,大姐當不成太子妃,可做太子良娣還是可以的,等將來太子登基,皇后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可萬萬沒想到,姑母知道了大姐和太子表哥的事後勃然大怒,硬是沒有同意,到最後連祖母都進宮求qíng了,依然沒讓姑母松口。
到了太子表哥大婚前夕,大姐就自縊了,後來他隱約聽說,大姐那時已是有了身孕的。
為此,祖母和母親好長一段時間提起姑母都是怨的,可姑母愣是從未流露出後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