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瑤徹底白了臉,喃喃道:“糟了。”
“姑娘——”抱琴疑惑不解。
程瑤卻顧不上解釋,厲聲道:“我自己穿衣。抱琴,你速去把蘭婆子叫進來,然後守在外面不得讓人進來!”
蘭婆子是碎玉居的粗使婆子。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聽程瑤這麽一說。抱琴一愣,見她神色冷厲,不敢再耽誤,忙領命去了。
不多時,蘭婆子悄悄進了屋。
程瑤把早準備好的一物塞給蘭婆子,鄭重叮囑道:“蘭媽媽,你聽著,明日一早,你就悄悄把此物送到雲想衣的掌櫃手裡。你要記住,無論今晚或者明日我這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用管,只要把此物送到了就行!”
“老奴曉得了,姑娘放心。”
等蘭婆子出去,程瑤才算松了口氣。
最壞的打算,哪怕巧容bào露了上巳節那日的事,韓氏要處置了她所有丫鬟,一個粗使婆子是不會被注意的。
到時候,無論她面臨什麽危險,只要那信物能送到雲想衣那裡,她就有得救的機會。
程瑤穿戴好,做好心理準備,隨霜蘭去了怡然苑。
一進屋,瞥見韓氏夫婦並肩而坐,還有地上跪著神qíng呆滯的巧容,程瑤就明白了幾分,緩緩跪了下來:“父親,母親,不知此時喚瑤兒過來,有什麽事?”
“什麽事,這恐怕要問你吧!”韓氏瞧見程瑤就眼裡冒火。
這個下賤胚子不僅四處勾搭,還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來,真是見了她就汙了眼睛!
“程瑤,上巳節那日的事,你的貼身侍女什麽都招了!你還有什麽話說?”韓氏冷聲問。
程瑤低眉斂首:“瑤兒不知道母親在說什麽——”
話未說完,一直發癡的巧容忽然撲過來,大哭:“姑娘救我,姑娘救我。您說的人死如燈滅,可是那鬼找來了怎麽辦?”
“巧容——”事出突然,程瑤掙也掙不脫,難免氣急敗壞,“大膽,你快放手!”
巧容卻像抓到了救命稻糙,死死不放:“姑娘,您不是不怕嗎,那您對那鬼說啊,是您要劃開她肚子的,不關婢子的事,不關婢子的事啊——”
“住口!”程瑤發狠一腳踹開巧容,跪得筆直,“父親,母親,這丫鬟已經瘋了,請二老不要信了她的胡言亂語!”
韓氏不由冷笑出聲:“這個時候,你還巧言令色!程瑤,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麽?這人瘋了,說的話才更可靠。要知道,瘋子可不會撒謊!”
“可是那日女兒一直和止表哥等人在一起,又沒有分身術,如何能做下這樣的事呢?再者說,這樣做對女兒對伯府又有什麽好處?”
“對你沒好處,對微兒有壞處不就夠了麽?”韓氏冷冷說道。
程瑤豁然抬頭,與韓氏身後的程微目光相對。
到這時,她明白了。
可是程微是怎麽知道的?
那日那麽多人,程微怎麽會想到她頭上來?要知道把屍首挖出來開膛破肚,任誰都不會懷疑到一個姑娘身上。
“老爺,你看到了麽?這就是我養了十六年的好女兒!她生母死得早,可以說她就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和半個嫡女沒什麽區別。結果呢,她卻是個養不熟的白眼láng,一邊勾搭著我侄兒,一邊禍害著我女兒,你說,這樣的庶女換作別的主母,該如何處置?”
“父親,女兒沒有做,請您相信我,不能單憑一個丫鬟的話就定了我的罪啊!若是隨便一個奴婢說些什麽,主子就要被定罪,那整個伯府不是亂套了嗎?”
一直未發一言的程二老爺終於開口:“韓氏,先讓人把這孽女送回去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程瑤不可置信:“父親,父親——”
程微依偎在韓氏身邊,嘴角輕抿笑了。
原來程瑤也有看不透的時候,這又不是公堂斷案,在家裡,長輩相不相信永遠比事qíng真相更重要。
更何況,她本來就做了呢。
第210章 困shòu
程瑤被拖走後,程微也被韓氏支走了,屋子裡只剩下她與程二老爺二人。
燭火搖曳下,程二老爺率先開口:“今晚的事,不要再傳到怡然苑外面去。”
“老爺,到這時,你還維護那小賤人?”
程二老爺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以免怪病發作:“我不是維護那孽女。只是你別忘了,她是我們這一房的女兒,一旦傳到老夫人、大哥他們那裡,我們以後還能抬起頭來?“那也不能這樣便宜了她!”韓氏越想越不平衡。
怎麽微兒去年和止兒表白的事就傳得人盡皆知,輪到那下賤胚子,與人私通、糟蹋屍首這些事還要替她遮掩呢?實在是嘔人!
“我不管你怎麽處理瑤兒,反正此事不能傳揚開來!韓氏,你仔細想想,瑤兒要是傳出這些事qíng,就是對微兒又有什麽好處?與人私通,那可是天大的醜事,再加上禍害屍體的罪名,當姐姐的如此,當妹妹的又能有什麽好名聲?你別忘了,微兒今年也有十四了。”
韓氏聽了,氣得瞪眼,心頭百般不願,卻知道程二老爺所說未嘗沒有道理,沉默許久,才道:“老爺既然這麽說,那我自是照做。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你說?”
“老爺先前提的要我回國公府探探態度的事,就罷了吧。別說止兒已經訂了親,就是沒定親,我可不想讓一個心如蛇蠍的下賤胚子和國公府沾上關系!”
“這——”程二老爺有些不舍。
韓氏要是不和國公府提瑤兒被衛國公世子糟蹋了的事,那這個女兒豈不是白養一場?
韓氏卻前所未有的堅持:“老爺若是不答應,那我就不管了,隨別人怎麽傳。總不能什麽好事都讓她佔了去!”
“罷了。那就這樣吧。”程二老爺退了一步。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意味著那個庶女在他心裡是半點價值都沒有了,遂叮囑道:“那孽女做下這些事,你身為嫡母要處置是應該的,只是有一點要記著,別害了她xing命。”
韓氏心裡大不qíng願。
她正想趁著傳出程瑤得了急病的消息,讓那禍害就這麽去了呢。不是她狠心。實在是那禍害太可怕,她qíng願背上人命的罪孽,也不能讓那小賤人再禍害人!
許是看出韓氏的不滿。程二老爺起身道:“瑤兒已經訂了親,忽然染了急病退親,京中到時候難免風言風語,要是人沒了。就更不知會怎麽議論了。再者說……她畢竟是我的女兒。”
程二老爺說完起身離去,韓氏坐在那裡。燭光明明滅滅閃爍著,讓她臉色有些yīn晴不定,良久後喊道:“雪蘭。”
“夫人,婢子在。”
“二姑娘看好了?”
“嗯。留了兩個婆子在那守著呢。”
“把她院子裡的丫鬟並奶娘,都給我關到柴房去,明日灌啞了賣了!”
雪蘭臉色一白。
兔死狐悲。同是丫鬟,聽到年紀比她還稍小的抱琴、侍書幾個落得這樣的下場。令她實在有些心寒。
這一次,韓氏格外堅決,冷聲道:“還不快去!”
她是不屑這些yīn私手段的,可是現在才想明白,這內宅不是狩獵場,她隻想著直來直去,就要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想到這裡,韓氏不由有些歉疚。
微兒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在這燭光並不算明亮的幽靜室中,韓氏忽然特別想見到程微,於是揚聲喊道:“霜蘭,去把三姑娘叫過來。”
不久後,霜蘭來回稟:“夫人,三姑娘已經歇下了。”
“呃,知道了,你下去吧。”韓氏壓下心頭的悵然若失,默默上了chuáng。
翌日一早,程澈來請安,問道:“母親昨日睡得可好?”
“還好。”韓氏見程澈穿一身新衣,問道,“澈兒今日要出門麽?”
程澈笑道:“打算去一趟德昭長公主府。微微這兩日未去,雖然請了假,兒子覺得還是親自走一趟好,正好替微微再多請兩日假。”
“微兒昨日說好多了。”
“那丫頭就是逞能,兒子看她臉色總是蒼白的,想著還是多修養幾日才好。騎馬she箭畢竟是耗力氣的活。”
韓氏點點頭:“你素來想得周到,那就去吧。”
程澈卻沒有動。
“澈兒還有事?”
程澈恭敬道:“母親,不知二妹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兒子一路過來,見她院子裡的丫鬟奶娘都被人拖著走了。”
“呃,你二妹昨日莫名得了寒症,她院子裡那些下人就胡亂嚼舌,說她是讓yīn靈纏上了。你說這種胡亂編排主子的下人哪能留著,我就給打發了,到時候挑幾個老實穩重的人過去伺候著。”
“原來如此。”程澈笑容不變,“八斤一大早替我出門買書,不想半路遇到二妹院子裡的粗使婆子,見她鬼鬼祟祟,怕是偷了姑娘屋子裡的貴重東西出去賣,就把人給帶了回來。兒子原罵八斤胡亂cao心,沒想到就見到二妹院子裡的下人被發賣。這樣一看,八斤擔心的還有些道理,許是那婆子見院子裡忙亂,就順了什麽東西打算賣出府去。二妹院子裡的事兒子不便cha手,就把那婆子帶到母親這裡來了。”
“還有這種事?澈兒你去忙,那婆子jiāo給我好了。”韓氏沒往深處想,隻以為那婆子真是渾水摸魚的。
她本來沒想著處置一個粗使婆子的。這種粗使婆子連主子房門都進不去,又能牽扯進什麽事,多傷及無辜畢竟有損yīn德。
不過既然那婆子敢偷東西,就不能輕饒了,反正也不在乎多打發她一個!
碎玉居裡,程瑤像是失去活力的木偶般,怔怔坐著。
韓氏竟把伺候她的那些人都毒啞了打發出去,讓這些人看著她,這是要她今後寸步難行麽?
還好,還好她先一步想到這點,把信物jiāo給了粗使婆子。
只要等太子再去雲想衣時,掌櫃把那物件jiāo給太子,太子一定會幫她的!
程瑤想起在雲想衣的暗室裡與太子匆匆的溫存繾綣,篤定地揚了揚唇。
腳步聲傳來,程瑤抬眼看去,是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其中一個婆子長著一張鞋拔子臉,yīn沉沉道:“二姑娘,該沐浴了。”
第211章 有口難言
程瑤瞬間白了臉。
再過幾日,就是她來葵水的日子,這樣一次次泡在冰水裡,絕對會影響她將來生育的。而生不出孩子來在這裡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二姑娘,請吧。”
程瑤慌忙推開二人的手:“二位媽媽,你們等一下。”
她扭身進了內室,從鏡屜裡拿出兩支小巧的金釵返了回去,塞到二人手中:“我近日受了風寒,怕冷的厲害,還望二位媽媽把水兌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