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福!”王氏拿筷子敲了徐嘉福手背一下,無奈道,“你這死丫頭,就是口無遮攔,這話要是被人聽了去,可怎麽得了。”
“不會的。”徐嘉福吐了吐舌頭,調皮笑了。
程微走出宴客的大廳後,雖恨不得遠遠避開容昕,可二哥的加冠禮怎麽舍得錯過,遂悄悄繞到後面,借著屏風的遮擋往裡面瞧。
她冷眼看著大公主對兄長秋波暗送。又看到徐嘉福笑容甜蜜,不由捏緊了帕子,目光一直追逐著程澈身影。
二哥這個笨蛋,明明那些人都心思叵測,還笑得那麽溫柔。
小姑娘狠狠揪著帕子,一張俏臉拉得老長,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肩膀一下。
她豁然轉身。一看是容昕。立刻柳眉倒豎。
這一次容昕卻搶先一步,一手拽著程微,一手捂著她的口。把人拖了出去。
程微嚶嚶叫了幾聲,容昕一臉凶悍:“醜丫頭,再叫出聲來,我當眾脫了你的褲子!”
程微驀地瞪大了眼。氣得渾身發顫,卻不敢在這裡和他撕扯起來。
二人自幼熟識。見面不是吵嘴就是打架,她太清楚小霸王的脾氣,真犯起渾來,那是什麽事都敢gān的。真要被他脫了褲子,她還哪有臉見人。
容昕把程微拽到外面,一直拽到僻靜無人的牆角。才松了手。
程微抬腳就踢:“容昕,你混蛋!”
容昕氣得跳腳:“醜丫頭。你說誰混蛋呢,莫名其妙往人臉上扔點心的是誰?你聞聞,你聞聞,現在我還一臉山楂味呢!”
他把一張俊臉湊得極近,五官在程微眼裡驟然放大。
程微翻了個白眼:“活該!”
她就沒見過這樣壞心眼的人,就算歡顏和他的小廝搶了chūn宮圖又怎麽樣,還要當面捅出來,裡子面子全不給她留,簡直是討厭死了。
容昕怒火正盛,見程微毫不示弱,更加惱火,發了狠道:“程微,你是膽子大了啊,現在就敢拿東西砸我的臉,將來還不要騎在我頭上拉屎!”
程微隻覺這話莫名其妙,立刻反駁道:“什麽將來,我又不是吃飽了閑的,跑去和你歪纏。”
“怎麽不會歪纏,你將來是要當我媳婦兒的!”容昕脫口而出。
程微呆了呆:“你說什麽?”
少女靠著牆壁,臉頰因為氣怒而染上一層紅霞,長長的睫毛濃密彎翹,在眼下投了一道優美的剪影。
少年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盛怒之下五官更加jīng致分明。
他雙手抵著牆壁,把少女環在中央,比他低了半頭的少女在這種居高臨下之下,就莫名顯得嬌弱可人起來。
他甚至能看到少女因為怒氣而浸潤在眼角的一抹水光。
容昕心頭一動,鬼使神差低了頭,攫住少女柔軟甜蜜的唇瓣。
程微眼睛猛然瞪大,幾乎未加思索,揚手就打了容昕一個耳光。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容昕傻傻望著程微。
程微猛然推開他的手,飛快跑了,一直跑回大廳才停下來,低著頭默默返回原處,抽出手帕反覆擦嘴。
“微堂妹,你吃了什麽好吃的回來,是不是油水太多呀,都要把嘴擦破皮了。”程瑩不冷不熱地刺道。
程微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盛怒無比,好像鋒利的刀閃著寒光直cha進人心口,令程瑩不由自主就閉了嘴,不敢再問。
程微端起已冷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隨後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望著還剩半盤的山楂糕發呆。
她萬萬沒想到,容昕竟然會親她!
程微想起了那一瞬間的感覺。
震驚,惱怒,恨不得把輕薄她的人揍成豬頭。
原來,被不喜歡的人親就是這種感覺麽?
程微驟然想到了她那些膽大妄為的舉動,輕撫著唇,不由苦笑。
難怪二哥會對她那般疾聲厲色,一副恨不得永遠見不到她的表qíng。
“十三堂兄,你今天真jīng神。”
程微身體一僵。
熟悉的聲音傳來:“今日澈加冠,多謝各位叔伯嬸子前來觀禮,澈先滿飲此杯。”
族人的讚美聲紛紛傳來。
“十三郎,你可真是好樣的,聽說本月底要重新科考吧,你九堂伯娘都說了,以你的本事,到時候至少考個探花回來,給咱們程家爭光。”
“就是,要說起來,咱們程家讀書最好的要屬十三郎了。”
程微不敢抬頭看程澈,木然聽著,沒想到話題竟然落到她頭上。
“微丫頭,傻站著做什麽,還不給你哥哥倒酒。”
程微飛快抬眸,瞥了程澈一眼。
她雖很快垂下眼簾,可眼角若有若無的淚光還是被程澈看在眼裡。
程澈捏著酒杯的手一緊。
他對微微,是不是太狠心了?
兄妹間短暫的沉默,族人們毫無所覺,郭氏笑道:“哪裡用得到微姐兒,十三郎,就讓瑩兒給你倒酒吧。”
程澈不再看程微,溫和笑道:“好。”
程瑩得意掃程微一眼,笑盈盈道:“十三堂兄,我給你滿上啊。”
程微靜靜站著,趁程澈敬族人之際,默默轉身走了。
程澈放下已空的酒杯,目光一直追隨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口,終究沒有抬腳去追。
第261章 求不得,放不下
熱鬧喧囂終會散場。
晚上,韓氏留程澈兄妹吃飯。
她用公筷夾了醃得鮮綠脆嫩的小huáng瓜放進程澈碗中,道:“中午我看你喝了不少酒,吃些清淡的解解酒。”
“多謝母親。”程澈道過謝,忙夾了韓氏愛吃的清燉rǔ鴿放入她碗裡,遲疑了一下,又夾了一筷子辣炒牛筋給程微。
程微愣了一下,默默吃飯。
韓氏雖不細心,可還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側頭問程微:“怎麽你二哥給你夾菜,也不知道說話?”
程微緊了緊筷子,飛快看程澈一眼,訥訥道:“多謝二哥。”
程澈錯開目光,淡淡道:“不必。”
兄妹二人皆埋頭吃飯,韓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奇道:“往日裡你們兄妹說不完的話,今日是怎麽啦?”
程微唯恐被韓氏察覺端倪,忙道:“母親,不是要食不言寢不語嘛。”
韓氏撲哧一笑:“自家人關起門來吃飯,哪來那麽多規矩。”
她沒有多想兄妹二人之間的古怪,把留程澈吃飯的用意說了出來:“澈兒,你覺得徐大姑娘怎麽樣?”
程微手一頓,那被辣油浸潤過的晶瑩牛筋頓時不想碰了。
程澈不著痕跡看程微一眼,微笑道:“兒子與徐大姑娘接觸不多,徐大姑娘看起來是個xingqíng慡朗的。”
“那——”韓氏掃了程微一眼,心想他們兄妹自小要好,無話不談,眼下要說的話倒不必刻意避開微兒,便接著道。“若是你覺得徐大姑娘還好,你父親與我商量了,想等你科考完,就把你們的親事定下來。”
“不成!”韓氏話音才落,程微豁然抬頭。
韓氏一臉詫異:“微兒,你說什麽呢?”
程微不敢看程澈,隻盯著韓氏。毫不猶豫地道:“徐大姑娘和二哥不合適。母親,您忘了那次我說的話了。”
韓氏當然沒有忘記程微的提醒,可她現在顯然沒怎麽在意。笑道:“你知道的那些事還不是聽徐大姑娘兄長說的,後來我想了想,那肯定是玩笑話,不然哪個兄長會把這種事往外說呢。這段日子我冷眼旁觀。覺得徐大姑娘雖不比京城閨秀文靜端莊,可xingqíng開朗。心無城府,這也是難得的優點。且那徐大人四個兒子,只有這一個女兒,徐大姑娘是個受重視的。將來對你二哥也是助力。”
“可是——”程微忍不住去看程澈。
二哥明明有心上人,怎麽現在一言不發呢,難道他真的想娶徐嘉福?
韓氏轉頭問程澈:“澈兒。你的意思呢?”
程澈面色平靜,語氣波瀾不驚:“兒子沒有什麽想法。親事但憑父親、母親做主便是。”
啪嗒一聲,程微手中筷子落在桌子上。
程澈豁然起身:“母親,兒子吃飽了,想回去讀書。”
韓氏見兒子不反對與徐家的親事,放下了一件心事,忙道:“快去吧,眼看就要科考了,可不能耽誤了。”
說完轉頭叮囑程微:“微兒,這幾日你可不要去打擾你二哥,科考是頭等大事。”
程微死死握著手,攥得骨節發白,自嘲一笑:“母親放心,我不會再去打擾二哥的。”
程澈腳步一頓,匆匆離去。
他才走不久,程微就站了起來:“母親,我也吃飽了,想回去歇歇。”
“去吧。”
程微回了飛絮居,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二哥他……真的要娶徐嘉福了。
她一直知道,終有一日會出現一個女子,她要開口叫二嫂。
以前她想起這個,雖然偶爾會泛酸,卻明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現在,只要一想到二哥馬上要定親了,程微就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徐嘉福會牽二哥的手,會親二哥的唇,會抱二哥的腰。
而二哥,不會露出對她那般冷漠的神色。
這些幻想的場景不停在程微腦海中閃過,她抱著頭,狠狠扯了一下頭髮,劇痛傳來才好受了些,喊出阿慧:“阿慧,繼續昨日的教我吧。”
阿慧有些疑惑:“今天怎麽這麽早?”
“閑著也是閑著。”
再不做些事qíng轉移注意力,她就要難受死了。
自打那日起,程微再也沒和程澈打過照面,很快就到了考試前夕。
“薛公子,你傷還未好利落,就開始做事了?”程微趁著休息時,歪著頭問。
薛融認真辨識著藥材,頭也不抬:“只是皮外傷。我欠你那麽多診費,多做些事才能早點還清。對了,三姑娘,都說好幾次了,別叫我薛公子,叫我薛融就行。”
程微搖頭:“那怎麽行。以前你是我的病人,我可以叫你薛融,現在你要一直在醫館做事,又比我年長許多,我直呼其名要被三叔說的,那以後就叫你薛大哥吧。”
“好。”薛融連連點頭。
這幾日程微一直qiáng顏歡笑,沒想到偽裝久了,竟也學會了苦中作樂。她喜歡和有些呆的薛融聊天,和他閑聊,心qíng就會不自覺舒暢起來。
薛融忙個不停,口中道:“這些藥材可以提前包好了準備著。馬上要考試了,進了考場最是熬人,每一場出來都有病倒的,以胃疼和腹瀉的居多,他們來咱們醫館買藥就可以直接拿了,能省不少時間。”
程微忍不住問:“薛大哥,你就不難過嗎?”
“難過?”薛融不料程微會問這個,愣了一下笑了,“難過,不過我只要一想到那些害我和家人的人得到了該有的報應,就覺得值了。”
程微沉默了一下,問:“那你以後還參加科考嗎?”
“當然參加,我要重新考秀才、考舉人、考貢士,這是我娘一直盼著的事。”薛融撓撓頭,“我也只會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