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王似乎打定主意看她出醜,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依然沒有開口。
他知道自己這樣為難一個小姑娘並不君子,可這有什麽關系呢,他是平王,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程微暗暗咬牙。
她知道再蹲下去就真要出醜了。
從小到大,她出過很多醜,可是現在卻再也不想出醜了。
那會讓她想到被程瑤當猴子般戲耍的過往。
程微抬頭,笑意盈盈,仿佛剛剛的僵持只是平王一人的錯覺:“剛剛淑妃娘娘傳召,臣女還要去給娘娘診治,不敢讓娘娘久等,更不敢耽誤王爺時間,臣女告退。”
她說完,不等平王再開口。起身就走,把帶路的宮女都遠遠甩在了後面。
平王萬萬沒想到程微如此大膽,等回過神來,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珠簾猶在晃動。
平王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程微離去的方向一眼,拂袖離去,快出門口之際,jiāo代身邊的內侍:“去問問那位程三姑娘每日什麽時辰過來。”
程微不知道自己被xingqíng乖癖的平王惦記上了。一進寢殿,又聞到了濃鬱的檀香味。
“三姑娘,來本宮身邊坐。”淑妃的語氣比昨晚似乎熱qíng些。
程微依言走過去坐下,打量一眼淑妃,發現白日裡這位娘娘比燈光下看起來要老上好幾歲,鬢邊的銀絲還有眼角的細紋,都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據說,淑妃比華貴妃大不了幾歲,就連那位平王,亦隻比太子大三歲而已。
華貴妃程微是見過的。那是真正的豔光四she,不可方物。
察覺程微的眼神,淑妃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本宮是老了吧,白發越來越多了。”
要是換個嘴甜的,定會說娘娘美貌依舊,程微不願說這種違心話,gān脆抿唇不語。
淑妃反而笑了笑:“來,替本宮把白發拔了。”
“那樣會疼的。”程微坐著沒動,想了想,補充道。“且白發拔了還會再生。”
她其實想說能令白發變黑的符水她是能製的,轉念想起程雅的叮囑,讓她在宮裡小心謹慎,看人不要只看表面。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淑妃沒想到程微如此實在,怔了怔,歎道:“對,白發拔了還會再生,何必受那個疼呢。來,給本宮調製符水吧。”
程微悄悄松了口氣。
比起與這些皇室中人打jiāo道。她更喜歡悶頭研究符術,等大姐姐順利生產,這皇宮她還是少來吧。
飲下程微調製的符水,淑妃並沒有立刻放程微走,而是與她閑話家常起來。
淑妃氣質平和,眼角的細紋讓她顯得更加慈祥,很容易讓人放松心qíng與之閑聊。
等說到平王少年時的一些頭疼事,淑妃搖頭笑道:“還是女孩兒好,像三姑娘這般懂事。不說平王,京城那幾家的兒郎沒少讓大人們頭疼。對了,本宮聽說三姑娘曾替huáng少卿家的小兒子治過傷?”
淑妃忽然拋出這個問題,程微愣了愣,才問:“娘娘說的,是叫huáng鵬的?”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這不是什麽秘密,但能傳到淑妃這裡,程微還是有些吃驚的。
不過淑妃這麽問,顯然是已經知道內qíng了,程微便點頭道:“無意間遇到的,就幫了個小忙。”
“這麽說,三姑娘真能讓人的傷口瞬間止血,且恢復如初?”淑妃那雙溫和的眸子露出孩子般的新奇。
程微心裡打了個突。
她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了,相反,經歷了阿慧一事,不用人警示,就已經明白了懷璧其罪的道理。
淑妃娘娘這般年紀,日日吃齋念佛,還露出孩子般的眼神,這不大正常吧?
“可以是可以的,如果傷勢不太嚴重的話。”程微道。
她當初為了盡快打出名氣,並沒有刻意避人,此時扯謊並不明智。
淑妃眼睛亮了起來,讚道:“這可真是稀奇了。”
程微一臉平靜:“並沒有娘娘想的那麽神奇。稍有造詣的符醫,都可以做到的。”
“是這樣麽?本宮對這些就不懂了。”淑妃沒有再問下去,命人送程微出去。
程微回到東宮,見到程雅,才徹底放松下來。
一聽程微遇到了平王,程雅臉色有些難看,自責道:“是我思慮不周,讓三妹受苦了。以後再見了平王,萬萬不可與他起衝突。”
平王曾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意外跛足之後,不但皇上對這個長子格外憐惜,就連太子為了表示手足之qíng亦是客客氣氣的。平王倘若刻意為難起一個人來,她這個太子妃哪裡護得住。
程雅上上下下打量著幼妹,心想,這麽可愛漂亮的妹妹,怎麽就讓平王瞧著不痛快呢?
果然是人跛心瞎!
素來溫婉賢淑的太子妃難得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程微並沒有太往心裡去,在她想來,她與平王就是沒有jiāo集的兩條線,這次偶遇,不過是意外而已。
用過晚膳,程微時不時望向窗外,心神不定起來。
那個宮女,會不會拿著她的繡鞋在廊下等她呢?
第311章 答謝
程微坐立不安,推開窗,望進逐漸沉下來的夜色裡。
戌正不算太晚,但也到了掌燈的時候。
程微最終決定不再想這個事qíng。
長姐穩重聰慧,既然不許她去,她當然會聽的。
好奇心再大,程微也不願讓長姐擔心。
這件事,就隻當一個小小的cha曲,就這樣過去吧。
程微甚至有些奇怪自己怎麽會一直想著此事,或許是“關雎殿”三個字太讓人唏噓,亦或許是皇后娘娘那雙眼睛太過美麗,誰知道呢?
程微決定不再想那個雨夜,終於睡了一個踏實覺。
翌日,她的好心qíng在又一次遇到平王時,沒了大半。
難不成,王爺能三天兩頭往后宮跑?
是了,如今宮裡能管得住這位王爺的都不在呢。
“程三姑娘,聽說,你在為我母妃治病?”平王依然沒讓程微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
“是。”程微言簡意賅。
平王靠近一步,yīn影籠罩在程微上方:“你可知道,要是看不好會有什麽後果?”
程微抬了頭,神色坦dàng:“臣女想,即便看不好,淑妃娘娘也不會怪罪的。”
醫者不是神仙,誰規定一定就能給病人看好,要是如此,太醫署恐怕早就空了。
“淑妃娘娘不會怪罪,要是本王會呢?”平王死死盯著程微。
什麽冷靜沉著,從容大方,他一點都不欣賞。
就是一個小丫頭,究竟哪裡來的底氣,難道不該膽戰心驚嗎?
他非要撕下這小丫頭的面具。看看她驚恐不堪的樣子!
程微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再次肯定,她一點都不稀罕皇宮這個地方,遇到的唯二兩個男子,無論是太子,還是平王,沒一個正常人!
“王爺會如何?”程微問。
“要是你治不好淑妃娘娘,那你就到平王府。給本王端茶倒水吧。”平王一臉惡意。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丫頭怎麽回答。
太子妃之妹,老衛國公的外孫女,德昭長公主的半個徒弟。敢不敢和他這個平王頂嘴呢?
要是頂嘴,他自有一百種法子整治她!
“可以。”程微面無表qíng地道。
她是可以和平王據理力爭,只是,面對這麽一個變態。她不想làng費一點口水。
所有的爭執,不過是因為底氣不足。而現在,她已經足夠自信。
平王就算說讓她當搓澡丫頭又怎麽樣,反正不會實現,也只能做夢而已!
平王沒料到程微答應的這麽痛快。當下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裡,渾身不得勁。
“那臣女就進去看淑妃娘娘了。”程微立刻趁機擺脫了平王。
當程微接連幾日與平王偶遇後,她終於明白。平王這是故意的。
慶幸的是,淑妃的帶下症只需要連飲七日符水。程微製出最後一杯伺候淑妃飲下,總算松了口氣。
再也不用來昭純宮了!
不料才高興了半日,昭純宮又來了人。
還是那位嬤嬤,一進來給太子妃行過禮,就給程微磕頭。
“厲嬤嬤這是做什麽,不是折煞她了。”程雅忙讓人去扶。
厲嬤嬤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才道:“太子妃莫要攔著老奴,這是淑妃娘娘jiāo代的,一定要老奴替她好好謝謝三姑娘。”
“淑母妃的病好了?”
“好了,好了。三姑娘真是神了,說娘娘的病七日好,果然第七日就好了。”厲嬤嬤喜形於色,目光灼灼望著程微。
別人不知道,沒有她更清楚娘娘的病有多折磨人了,那真是讓人想做女人都不能。
想當初,娘娘找素塵道長都沒看好呢。
“那是娘娘吃齋念佛,誠心感動了菩薩。”程雅絲毫不給幼妹攬功,以免惹人眼熱。
厲嬤嬤指著幾個宮婢手中之物道:“這是娘娘送給三姑娘的禮物。”說著把禮單遞給程雅。
程雅隻瞥了一眼,就看到禮單上寫著夜明珠十顆,顧不得再往下看,忙道:“淑母妃這禮物太貴重了,舍妹一個小姑娘,可受不起——”
她並不大清楚淑妃是什麽病症,曾隨口問了程微,程微閉口不提,就沒再過問,以為是和那些宮女一樣有些小毛病,卻不料會有這麽重的謝禮。
“太子妃請不要推辭,這是我們娘娘謝三姑娘的。”
程雅怔了怔,看向程微。
程微走過來,接過禮單禮貌看了一眼,平靜道:“請厲嬤嬤替我謝過淑妃娘娘。”
厲嬤嬤立刻笑道:“三姑娘客氣,娘娘請您過去用晚膳,到時候老奴過來接您。”
程微平靜的表qíng扭曲一下:“晚膳就不必了吧,我還是不去叨擾娘娘了——”
厲嬤嬤立刻接過話來:“三姑娘可別這麽說,娘娘可是jiāo代老奴,一定要把三姑娘請到的。”
等厲嬤嬤一走,程微立刻就垮下臉來。
程雅對程微這幾日的遭遇心裡有數,屏退了宮婢道:“三妹別擔心,等下午大姐姐就派人去昭純宮說我身子不大舒坦,要留你照顧我。”
程微搖頭:“大姐姐不必如此。您這樣說,淑妃娘娘哪裡不明白是托詞,定會心中不快的。我治好了淑妃娘娘的病,以後她對大姐姐總會有點qíng面,何必這個時候惹人不快。”
程雅沉默良久,歎道:“是大姐姐連累了你。沒想到,三妹也能護著大姐姐了。”
程微沒有說話,上前抱住了程雅。
她當然會護著大姐姐,只有大姐姐好了,噩夢裡的事才可能避免。
等到了傍晚,程雅千叮萬囑,命流螢與綠蠟一起陪著程微前去昭純宮,心依然是懸著的。
這深宮大內,一個女孩子久住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三妹才來多久,就莫名惹上了平王。
程雅想到要留程微直到生產,甚至等孩子出生後若是不妥,還要召她頻頻進宮,心頭就浮上一層yīn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