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水塔後躍出來,一口將她吞了進去。
**
花印說完了,閉著眼睛發會兒呆,也像是睡著了。
凌霄毫無動靜,花印在毯子下摸索,貼著床單找到微鼓的膕繩肌,手掌托上去:“你腿好熱。”
“……”凌霄尷尬地雙腿交疊,說:“我受到了驚嚇。”
“你有什麽好嚇的。”
“總覺得你在講故事,套了……他的名字。”
花印淡淡笑:“是有這種感覺吧,你覺得這些事,是我媽編來騙我的幾率有多大?”
凌霄不語,哧溜一下鑽回去,握著花印肩膀讓他轉過來。
手中的骨骼已很難掌握,如花印所說,他們倆都長大了,離頂天立地的男人僅一步之遙,男人的肩膀可以薄,但不能軟,要能扛住天災人禍。
“活人比死人重要,我這麽說你別生氣,花花,我知道花叔對你的意義勝過一切,這些事無論真假都已經過去了,你還有田姨,就不要再跟她鬧了,好嗎?”
“你也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對不對?給我媽造成二次傷害,不仁不孝,狼心狗肺。”
有時一個人刻意貶低自己,是為了給心靈找個安慰,任何明事理通情義的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站在道德的對立面,然而,人生一切諸惡的原因,就在於人不能把普遍的概念應用於個別的情況。
尤其這個個別,來自內心。
凌霄沒有接話,反問道:“為什麽願意和我說了?”
“因為我熟知把仇恨憋在心底的感覺。”花印說,“所以輪到你了,你今天去文化站,到底是幹什麽?”
凌霄一怔,苦惱地敗下陣來,一想起李志遠,阿奶,林雪,這些烏七八糟的煩心事,他就忍不住肱二頭肌充血。
花印敏銳察覺出身邊人壓抑的鬱悶,手指順著他的腰敲敲點點,捏完腹前小方塊,突發奇想,閃電偷襲下三路!
“……”
“……”
花印漲紅臉縮手:“靠!”
凌霄不害臊地撇清關系道:“跟你沒關系,每天都這樣。”
“????”花印匪夷所思,“那你精力也太旺盛了!吧!能不能勻點給英語?天賦技能點重新洗一下。”
“不能洗。”凌霄堅持不要臉就是勝利原則,“睡前睡醒都一樣,過會兒就好了,別管。”
“你腦子裡想的不是李志遠嗎?為什麽這都消不下去?”
“……已經消過了。”
“……”
凌霄將李志遠要對付張毅的事一五一十道來,順便他期末考前去化工大院蹲點,蹲了幾天,有什麽收獲,都一股腦拋出來。
——能有個說話的人真好。
凌霄油然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觸碰渴望,特別想抱抱花印,即使他正抱著。
再抱的話,就是揉進身體裡的那種親密了,鑒於對方一定會嫌他肉麻,所以他只能按捺下衝動,靜靜地,直勾勾盯著花印的嘴唇。
“你真打算去逢亭給人做小弟?”
“怎麽可能。”凌霄說,“不乾不淨的錢,我不敢用,遭報應,怎麽可能用在奶奶身上,年前我就打算趁李志遠回家,找個機會教訓他,但沒想到李志龍放出來了,我猜測,他們倆有很深的矛盾,就想借機攪和一番。只是沒想到初二阿奶就摔了。”
“現在呢,你答應李志遠去廢掉張毅,實際怎麽計劃?”
“借刀。”
李志遠領了四叔的指令,張毅未必不清楚,他有能耐偷欠條,在小混混裡安插幾個眼線又有何難,離開逢亭遠走他鄉之前,他一定十萬分謹慎,大概率連單程火車票都是煙霧彈,汽車,黑的,摩托,甚至反向先去同德,再走渡口離省,都比坐火車來得隱蔽。
凌霄的計劃是讓他們內鬥,張毅廢不廢關他屁事,最好李志遠廢了,一勞永逸。
花印首先肯定了他的思路,隨後破口大罵道:“你真是被痦子同化了,廢這個廢那個,動不動捅人拔刀的,你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種叫警察的玩意兒嗎?李志遠那幫傻逼成年了!再犯事就得進局子而不是少管所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
“你是說——”凌霄渾然領悟到了精髓,“把他們送進監獄?”
“放高利貸啊大哥!夠判個幾年了!那個什麽四五六叔的難道還會撈這麽個蠢小弟嗎?讓小弟替他坐牢還差不多!”
“會不會太過了。”
凌霄猶豫不決,其實更多的是沒證據,現在只是口耳相傳,說他們這幫人放高/利/貸,難道去找逢亭警方舉報就會受理?
被轟出來還差不多。
花印道:“這一步太難,那就換別的理由,聚眾鬥毆耍流氓什麽的,蹲他幾個月半年,等我們搬去聶河了,他去哪兒找人?你不也說了嗎,他沒說過在聶河還有勢力,至於那個四叔,真有說的那麽厲害,難道還有功夫惦記你一個沒中考的學生,誰會相信你真能乾得了那種髒活?”
“我有李志遠的刀,設計他得誘敵深入,首先,我要有個誘餌。”
“……史蒂芬,讓他代替張毅吃個教訓,最好中考前都沒法出來作妖。等他放松警惕了,我再讓裴光磊幫忙,找個借口徹底查下他的手機,不,不一定是手機,我剛剛想會不會是我生日那天,他在廁所裝——”
叮鈴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