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取笑凌霄,邊拿起一串肉往嘴邊送,凌霄突然開口提醒:“別吃,有針。”
耳釘男把口水一吸,張大嘴拿出來,半信半疑遞到鼻尖檢查。
“媽的,哪有針。”
他換了根肉串,又問凌霄:“我要是真在你這兒吃出根針來,你們是不是都得進牢子?你,還有後頭那個矮子,跟那個……那個叫啥來著,刀哥,你記著不?”
黑桃拱拱身邊的男生:“你弟呢,打個電話叫來一起玩。”
刀背是這6人中看上去最老實巴交的一個,沒什麽引人注目的打扮,還疊穿兩件衣服——巴薩球衣罩長袖薄襯衫。
他從屁股袋掏出一遝七零八碎的紙鈔,胳膊肘撐住桌子,上身隨二郎腿搖晃,煞有介事數起來。
“一毛、兩毛、三毛,叫他?叫他過來結帳麽?狗東西被她媽送去少管所種地了。”
“嘖嘖,四塊零五毛大洋,夠不?小聾子,哥最多只有這點,看在咱這麽熟了的面子上,給哥抹個零,兄弟們都在呢,都記在心裡。”
刀背笑嘻嘻地跟凌霄打哈哈,上唇兩邊冒出兩撇胡茬,沒刮乾淨,青黑色,跟嘴角那顆痦子很協調。
凌霄:“零已經給你抹了,74塊5毛8,今天周六打特價,啤酒88折,你可以自己算。”
刀背伸手張羅一眾小弟:“你們誰算數好,把帳單拿來算算啊。”
他看了個總額,道:“不對,折扣不對,你把醫藥費扣了沒?你不抵掉,哥幾個沒法付啊。”
“醫藥費?”凌霄極其不屑地笑出聲,“打不是你們挨的,肉也不是我買的,拿別人的醫藥費吃霸王餐,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
黑桃興奮地蹲上塑料椅,她的褲子極短,人也不乾癟,大腿肉勒在邊緣處形成一個自行車坐墊模樣的凸三角。
她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猛地拽凌霄手臂,然而被躲了過去。
“你說他有病?真有勁哎,比姐學校那幾個小白臉有種。”
眾小弟又是一番起哄。
“黑桃姐就瞅準小白臉下手了,哈哈哈——”
“二中小白臉可多啊,逢高那堆看膩歪了,再向下發展幾個嫩的,姐,你牛!”
凌霄懶得分神看他們嘴巴一張一合,轉而在黑桃手邊坐了下來。
謔,有點膽色。
黑桃有那麽瞬間的受寵若驚,她以為凌霄這是在示好,調出笑容來打算繼續調戲,沒想到凌霄給她遞了串牛胸口油。
“我才不到13,你也有病。”
凌霄本以為這個女的,跟這個痦子,是相好,每次來找茬都成群結隊,可能女生耍起流氓來始終比不過男的,開口說句葷段子也十足隱晦。
相對較好對付,能打嘴炮,就不動手。
倒是這個痦子——
除了再打一架,還有什麽法子能讓他們別再來大排檔惹事?
非要惹的話,去別的地方,離得遠遠的。
黑桃玩味地琢磨凌霄,任由小弟替她耍嘴皮子,自己卻咬著嘴皮淺笑。
因離得近,焦距就落在身邊,兩隻瞳仁收縮,像一隻冬眠醒來的幼年毒蛇,正暗中窺探待宰的盤中大餐,心中貪婪如鱗片翕合,可還不清楚實力差距,故而蟄伏觀察,等待契機。
拋卻煙熏大濃妝,黑桃其實長得很清純。
內雙眼皮,眉尾跟隨眉骨的走向,本該彎彎朝下,顯得溫婉,但她全部剔去,用跟發色相近的棕色眉筆畫了個筆直的平眉。
平得無趣,平得乏味,跟弓箭頭一樣指著凌霄,令他倒足胃口。
桌上的人模樣不一,有張揚跋扈的耳釘男,也有笑面虎大痦子,打唇釘那個意外地不愛出聲,埋頭乾飯,有個愛舔嘴唇的陋習,不知道是否精心設計。
他們正在自己的戲台上圍攻凌霄,而在凌霄看來,這群人手舞足蹈,演了出100年前的黑白默劇。
他說:“你們都是逢高的人,為什麽周末來孝山,度假?”
耳釘男故作驚訝地反問:“你不會真不知道吧?當然是為了你啊!小老弟,你怎麽跟塊狗啃的骨頭一樣,孝山可不比逢亭好混,化工廠——”
刀背聽到這一地名,並無表示,還是吊兒郎當抖腿嘬毛豆,忽地出手啪一個耳光……甩自個兒後頸。
張手,帶血的花斑母蚊子。
腹腔煙花般爆炸,風吹動灰薄羽翅,營造出垂死掙扎的假象。
“哥哥老家就在化工廠,說實話,以前還見過你,沒印象了?”
凌霄不答。
刀背:“行,哥還記著你,要不怎麽對你平易近人,你是半毛錢的恩也不記……”
“拐彎抹角鋪墊這麽多,說明你自己都不信自己在放什麽屁。”凌霄打斷道,“能不能說快點。”
“鐺鐺。”
耳釘男又開了瓶雪花,厚瓶底砸兩下排氣,刺啦刺啦的泡沫在藍水晶般的瓶頸中躥升,啵地一聲,泡沫氣體衝飛瓶蓋,打濕了凌霄的膝蓋。
凌霄坐得離桌挺遠,手自然垂在腿邊,下巴微收,挑眼審視眼前場景,以及他們身後的清河。
抗拒,不願與之為伍,平靜中暗藏波瀾。
刀背極大幅度地點了個頭:“阿龍——”
“哪個阿農?”
“哥哥我表弟,社會你龍哥,你給開瓢那個,媽的,你現在不知道他叫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