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等你啊,五分鍾。”
裴光磊這兩年簡直是跟著凌霄長個子,始終矮他那麽一個頭皮,論武力打不過,論數學不想比,嘴皮子耍得溜。
林雪那事傳的最凶的時候,他沒心沒肺地說風涼話,花印還沒來得及揍他,吳粵先憤而將他的派克鋼筆扔出窗外,那模樣,嘖嘖,搞不懂初中女生的價值觀。
啞巴新娘看多了,給聾子新郎吃到紅利了是吧。
“暈車就要多坐坐,以後總是要坐車的,哪能因為暈就不坐。”花印整理好書包肩帶,擦著凌霄身側,走向安靜無言的大樟樹。
“去慶平,回孝山,都坐了一次車。”凌霄低聲解釋,“兩次都很暈,短期不敢再坐了,這和中樞系統有關系,不一定是耳朵導致的,慢慢會好。”
花印貼心地站在路燈黃暈下,保證凌霄能看清嘴型。
“哦,那輛雪佛蘭後座寬敞吧。”花印冷笑道,“給你錢不用,賊船也敢上。”
凌霄:“……”
他知道觸到花印的雷點了,可他當時沒想那麽多。
“去時我不知道,以為就是個司機,回來是因為包不到車。”
試卷被攥成一團玻璃紙,窸窸窣窣在掌心毫無生存空間,恐怕再展開就看不清印字了。
凌霄逐漸控制不住音量:“花花,年關的車要價特別貴,你不知道連去慶平火車站都要400多塊!阿奶在人醫住一天也要不了400!”
花印蹙眉道:“你小點聲。”
“小不了!”凌霄誤以為這是他對自己的嫌棄,步步逼近,乾脆放聲大吼,“我聽不見!不知道聲音大不大!”
“……”花印無語,推開凌霄不停來拽的左手,“回去再說吧,去衛生院,別在學校。”
“我暈車!”
“知道你暈車!走!走行了吧!大爺!祖宗!釋迦牟尼如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凌霄跟在他身後:“你也走。”
“我也走!”花印/心想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你也走。”
凌霄徹底不管試卷死活了,胡亂塞進書包側邊袋,裡頭還裝了錘子梅花鉗等工具包,怎麽塞都塞不進去。
他猛然一跳,像隻垂死掙扎的螞蚱,被繩子勒住了腳,四肢都不聽使喚了,於是抽出工具包,憤怒地摔到地上。
哐啷——
工具散落,梅花鉗順勢往前滾,撞到國旗台角才停下。
花印笑著對幾個同學說沒事,深呼吸一口氣,扭頭對凌霄說:“我,說,我,也,走。”
滿地的東西,撿還是不撿?
誰他媽愛撿誰撿吧!
五分鍾超時,裴光磊倒沒拍拍屁股走人,趴在車窗上好整以暇地看熱鬧。
“怎啦,月亮打東邊出來啦,凌霄敢跟你耍威風了啊?”
“滾滾滾滾滾——”花印想把書包扔他車裡帶回去,剛放下又背回來,“算了吧,剛瞄了眼他試卷,打申奧成功後就沒見過這麽慘的分了,你直接回吧。”
路上不便說話,到了衛生院,花印先去康復區探望阿奶,乖巧懂事說了一堆逗趣話,阿奶躺著笑,凌霄便如臨大敵,怕崩裂傷口,板著臉喊花印出去。
花印何許人也,跟他凶只會得到更凶的待遇,一出門就恢復面無表情,盤腿往地上一坐,伸手:“試卷,拿來幫你講,講完十二點就回家。”
凌霄無聲地說:“兌換。”
“看不懂。”花印頭疼,“正常說話。”
“你嫌我聲音大的。”
“訛我是不是!”
“兌換。”凌霄見他還願意跟自己生氣,反而情緒又緩和了,討好地說,“我記得有三千多點,兌換一張不計前嫌卡。”
花印挑眉,持之以恆地刁難他:“對不起,沒這個產品。”
“那你們的服務要升級,社會在進步,奧運快要舉辦,到時候會有很多老外,跟不上時代體現不了五千年文明古國的底蘊。”
“跟我學假大空?對不起,本店直接關張。”
凌霄眉毛一沉:“不能關張。”緊急再跟一句,“更不準倒閉。”
花印搶過他的書包攤開試卷,被血淋淋的分數刺激到,趕緊合上。
“這分數故意的吧?你出息了,學我的戰術來攻略我?”
凌霄汗顏道:“沒有沒有,只能考這麽多,中考要也這樣我就完蛋了。”
“完蛋就完蛋唄,你不就指望著完蛋麽。”花印隨口回道。
迅速瀏覽完錯題,知識點就在心裡1234地列好了,再翻出自己的英語筆記,對應用綠色熒光筆標出來,讓一個抄十遍。
凌霄抄完兩遍停下來,說:“我不能完蛋,我得跟你一起上聶中,考大學。”
“指不定有沒有錢上大學呢——”
花印抱著膝蓋發呆,走廊悄無一人,只有兩個校服少年借光苦讀,他知道凌霄沒聽見這句囈語,他也不想讓凌霄聽見。
今晚發的無名之火,可能凌霄沒覺得不對勁,甚至認為師出有名,打心眼裡認同、愧疚、抱歉,以後會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對殷向羽不假辭色。
這麽知恩圖報一大孝子,對在困境中伸出援手的人擺臭臉,對他來說可能是煎熬。
我又一次利用了他,他卻從來沒懷疑過我——我可真會糟踐人的真心。
花印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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