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印鐵了心不放他走,臉色陰沉,手撐著車頭瀟灑往前縱身一躍——
襯衫西褲髒了,臉頰也蹭了點灰,他按住引擎蓋,手底下轟轟隆隆,微熱,但他毫無畏懼之色。
不要命的愣頭青氣勢。
劉恩康腳底在油門上懸空,被唬住了。
潑天硬氣迎面而來,為車前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添上一層亡命狂徒濾鏡。
噔噔,噔噔噔噔,噔……
花印雙眼猩紅,視線堅定地盯著劉恩康,沒再爭執,抿唇敲下一串無規律的節奏。
劉恩康由憤怒不已,漸漸變得不忍心,他像是被自己氣到了,泄氣似的捶下喇叭,滴滴滴聲響起,與節奏重疊。
“凌霄之上的電波。”他捏著方向盤,與花印怔怔相望,“你居然看過這部話劇。”
花印走到車窗前,渾身髒兮兮立在那兒,脆弱得像根被風吹折的野草。
可那神情堅韌無畏,桃花眼裡升起海岸線上蒸騰的霧靄,灰藍蒼蒙,滌清滿身汙濁,好似從海底走上陸地,甘願替人受難的聖子。
“你轉行前寫的最後一部戲,我看了很多遍,劉老師。”花印哽咽,不禁探手觸碰劉恩康的肩膀,“裡面有一個,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現在,只有你能幫我找到他。”
“求你了。”
平生第一次說‘求’這個字。
三年前的冬天,被田雨燕歇斯底裡攘出家門時,殷向羽匆忙抱起殷妍,捂眼睛不讓看,進了臥室,花印動動嘴唇,隻說了句‘媽,我改不了’。
假如白眼狼有機構認證,他花印一定能拿個終身成就獎,經過二十六年歲月洗禮,他被誤解過,也被看穿過,但他都不在意。
小學初中,偷盜的劣習從沒令他自卑,更沒想過要改,他想要什麽東西,就直接據為己有,不問任何人的意見。那時尚能打個馬虎眼掩飾,笑哈哈快樂每一天,可生活的真相日益殘酷,逼出了內心深處的陰霾。
他天生涼薄。
獲得好處是理所應當,是他憑本事掙來的,獲得青睞和偏愛就更容易了,但也要看——他願不願意接受。
別人的真心,是爛大街的玩意兒,不值錢,有用,就留著,沒用,就扔掉。
這樣的人生字典,從頭翻到尾,都找不到‘求而不得’。
直到有個人撕了他的字典,讓他的人生缺失了下半部分,空有索引,不再有內容,那輕而易舉的下一頁,再也沒能翻過去。
兩章內一定酸爽重逢!不害小孩的媽媽不是好媽媽
第98章 折枝
一周後,督察組風風火火入駐電視台大樓。
群裡每日清晨7點提醒大家來打卡,督察組8點半從酒店來,進入會議室,經過工位大廳一派欣欣向榮。
三大名主持齊聚,陪了兩天,剩下的日子由各部門輪番值班作陪。
花印也被安排了個酒席,自然而然的,潘啟亦在場。
潘啟倒是知道靳廣為跟他不對付,怕在領導面前出醜,便把靳廣為岔開安排了。
帶的酒水沒有尋蕪酒莊那次豪華,更沒敢開公車,幾個同事的私家車帶他們到飯店,花印邊下車邊系風紀扣,嘴角笑意若有似無,紳士地替一位女領導擋車簷。
天氣熱起來了,晚風悶得人心慌。
他頭髮剪短了些,穿件精心設計的白襯衫,衣服邊緣處皆有一圈華貴的暗紋金線,無需配西服外套也莊重正式。
在電視台換衣服時還熨燙得筆挺,擱車上蜷腿坐了一會,襯衫下擺就有些松,籠著精瘦的腰肢,平添幾分隨意松弛,豐神俊朗。邁腿彎腰下車,脊椎骨頂著白襯衫,清瘦雋美,修長手臂往車門一搭,眼尾上挑,潘金蓮來了也得腿軟。
“老潘,小花這氣質是真好,你們台怎麽不重用啊?”女領導狀似責怪道,“有好苗子就輸送到省裡,北京也可以聯系嘛。”
潘啟笑呵呵,話裡話外都把花印當大弟子培養:“小年輕有大志氣,才貌兼備,清華的本科生,多少年能遇到一個呢!我這個老東西心裡舍不得,就先打好基礎吧,有機會當然會精挑細選,是吧,花印?”
花印垂首,淡淡地斂著眼睫,看似靦腆,實則傲氣,很對女領導的胃口。
只要往那一站,再慷慨地給個笑容,他就能博得一個極高的評價。
羨慕不來。
這夜,花印破天荒喝了白酒。
他挨個向領導舉杯,二兩小酒壺沒空過,不上臉,眼神迷離但思緒清晰,彬彬有禮地介紹自己的履歷。
一位督察組的年輕女孩兒驚呼道:“花主播,你脖子怎麽了?怎麽那麽紅?”
花印渾然未覺,纖長的手指伸進衣領揉捏,指尖像沾了胭脂,沒幾下搓出一片紅暈。
同時紅的還有女孩的臉頰。
“你是不是過敏?”她關切問道,吸引了領導的注意。
“沒吃頭孢吧?可不能亂來啊。”
“有的人喝酒上臉,有的上身體,皮膚嘛,很正常。”
“小花,夠了少喝點,對嗓子也不好,趁年輕就得好好養著,不能亂來,老潘,你不是說你們台裡有個能喝兩斤的嗎?不是乾播音的吧,怎麽不叫來。”
花印壓著餐盤轉,不經意將一道龍井蝦仁轉到了潘啟面前,潘啟抬眼看他,彈掉煙灰。夾了一筷子,悠哉道:“給那小子派了任務,虧得沒來,要不哪知道花印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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