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性不好,或者說,習慣以遺忘進行自我保護。
可他跟簡翛之間的每一幕都歷歷在目,甚至忍不住反覆回想。
他記得簡翛替他打傘替他擋風,記得那瓶暖烘烘的烏龍茶。
他記得第一次機車野炊簡翛吃東西的樣子很香,記得第一次深夜去看星星,簡翛眼中的星空神秘又獨特,記得簡翛喜歡戴的手鏈和他手掌的溫度。
他記得米蘭那個早上開門時的驚喜,也記得獨自路過巴黎甜心時的失落。
台風雨用強勁的力道敲擊窗戶,像是要敲碎這層根頑固的屏障去擁抱什麽,糾纏什麽。
“所以,你為什麽忽然來海汐。”
這個問題他昨晚就問過,可這一次他期望得到不同的回答。
頭頂流過一聲漫長的歎息,空氣隨之凝固。月時寧耐心地在沉默中等一個答案,那人開口時聲音很輕:“心情不好,想見見你。”
他呼吸一滯,不解風情地刨根問底:“為什麽。”
“不開心的時候,見到你就好了。”
月時寧抬起頭,正對上簡翛垂下的目光,近在咫尺,清晰,且溫和地一塌糊塗。
是喜歡吧。
凝視下,全身湧動的,沒有道理的,難以名狀的興奮,就是喜歡吧。
他伸手按簡翛的後頸,將他拉到眼前,想將他眼中每一絲變化都看明白:“喜歡就直接一點說喜歡不好嗎。”
簡翛驚訝地撐了撐眼皮,繼而又眯起來笑了笑,最後頭一低,吻到他唇上。
唇間柔軟,迎進一截薄薄的舌,試探般掃過。他牙關一松,舌尖碰到了舌尖,將巧克力牛奶的味道留下。
黏膩柔潤的觸覺和人工甜味劑的味道都很陌生。
他心臟猛地停住幾秒,又更猛烈地送出一泵血直衝到頭頂,思緒瞬間斷線,大腦空白一片。他緊張得像十七歲時第一次拍親密廣告,耳邊掠過一絲長鳴,高頻,遮住一切聲響,除了如雷的心跳。
簡翛察覺到他的不自在,立刻放開他,舔舔嘴角,近距離盯著他呼出一口氣:“夠直接麽。”
那雙唇很近,過分濕潤。
聽到他略帶挑釁地語氣,耳鳴聲沉寂,月時寧漸漸恢復知覺,繼而皺了皺眉,不滿地側過頭重新吻回去。
力道太重不慎磕到簡翛舌尖,那人疼得一抖卻沒有縮回去,隻默默伸手,溫熱的手掌穿過發絲貼上他的後頸,輕輕捏了捏,像在說,沒關系。
好像他怎麽做都沒關系,簡翛從不忍心責怪他一句。
果然,花間繪美說的沒錯,與喜歡的人接吻會沉迷到自動閉起眼睛。
他只靠觸覺與聽覺感受著真正的親吻。跟騎摩托,衝浪不一樣,簡翛對這件事似乎並不那麽遊刃有余,口腔一寸見方的空間,他們無數次的觸碰,勾纏,都想找到最佳角度。
月時寧一隻手捏著條凳邊緣,另一隻手茫然向前尋找支點,途中摸到簡翛的胸口,又慢慢滑到滾燙的腹,它隨呼吸一浪一浪起伏。
他手指按住那條浮出水面的魚尾,連冷硬的金屬都被染上肉體的熱度。
簡翛渾身一僵,被他按壓處又緊繃起來,肋骨劇烈擴縮,吻也變粗重。
月時寧被他喘得一陣心慌,呼吸頓時失去節奏,也跟著缺氧,眼冒金星。
他縮回手的同時,簡翛松開了嘴巴,緩緩睜開眼,與他相對無言。
仰頭很累,彎腰也很累,兩人氣喘籲籲,默契地分開。
月時寧乖乖背過身穿衣服,收拾好東西,簡翛扔掉台面上的垃圾,檢查儲物櫃確認沒有遺漏。
他們一前一後下樓,簡翛一抬頭,發覺所有員工都在,前台、教練們以及銷售顧問。提米端著相機衝他挑眉毛使眼色,他迷茫地問:“你幹嘛?”
“嘖。”提米一把將他拽到一旁,“合影,簽名?你搞定了吧?”
“……忘了。”剛剛他哪還有心思想這個。
“那你在上面磨磨蹭蹭這麽半天都幹嘛了!不管啊你剛剛答應我了,我可跟他們都誇下海口了!大家都等著呢!”提米開始耍賴。
“我……”
“要拍照是嗎。”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為難,月時寧居然主動接話,“大家都一起拍嗎?”
“對對對!”提米一把將相機塞給簡翛,“快,快幫我拍!”
眾人立刻將月時寧擠在正當中,合照沒什麽技術可言,將所有人框在取景框內隨意按下快門而已。簡翛連拍了幾張交給前台小姐姐,她立刻上傳至電腦,一氣呵成打印在A4相紙上。
“啊……你這,拍照技術堪憂啊……”提米從打印機上拿起新鮮出爐的相片,嫌棄地嘟嘟囔囔,“怎麽把我拍的跟非洲難民似的……”
簡翛不以為然,對焦在超模臉上自然會顯得旁邊的人暗淡許多,這可怪不得攝影師,換誰來都一樣:“拿筆過來,你不是想要簽名麽。”
“哦……”提米悻悻,遞給月時寧一隻銀色油性筆和一張A4打印紙:“照片上地方太小了,寫紙上清楚,還可以順便多寫幾句話!”
月時寧接過紙筆,瞄了簡翛一眼,彎腰趴在前台大筆一揮,不單簽了大名畫了月亮,還在下面附贈一句不知哪裡看來的情話。
月色很美,風也溫柔。
眾人面面相覷,往落地窗外看過去,黑漆漆的海岸,陰鬱的雲層下海浪泛起駭人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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