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洋洋地抱怨:“上次來東京時裝周走秀,至少還去了一趟六本木街拍來著……這次就只能在酒店裡看看東京塔而已。好想去吉卜力美術館啊……還有迪士尼……”
“不然,拍完了在那邊多玩兩天再回國?反正馬上就是五一黃金周了。”簡翛的聲音低沉且柔和,像早年電台的男主持,耳機裡傳來的笑聲讓人輕易就放松下來。
“模特是沒有黃金周的。五月七號倒是給了我一天時間回海汐看外公外婆。”月時寧更沮喪了,“然後整個五月都排滿了……”
“……你們公司怎麽給你安排得這麽緊張……當你是鐵人嗎?”
“要賺錢啊……時尚行業是最無情的,更新換代太快了。我們模特就相當於一種耗材,別看我現在這麽忙,說不準哪天忽然就無人問津了。肯定要趁我現在還紅的時候乘勝追擊,多賺一點是一點……”
簡翛不太理解他為什麽這麽拚。一個20歲的人,根本還沒有接觸社會,年輕人們大多爭名,少有人逐利,更不會有這麽大的經濟壓力,何況他身價擺在那,根本無需煩惱。
“你賺那麽多錢要做什麽?”他忍不住問。
“……嗯……算……未雨綢繆吧。誰也不確定我以後轉行會不會順利,做模特他們捧我在手心裡,是因為我能替他們賺錢,以後做普通人,哪有什麽競爭力。說句不好聽的,我在大家眼裡就相當於一個殘疾人,眼睛不好,不能曬太陽,連駕照都考不到……”
月時寧的聲音很輕,語調溫和且平靜,中途還夾雜幾個哈欠,仿佛在與人聊最微不足道的家常,可他每說一句,簡翛的心都不受控制地跟著蜷縮一下,這些好似傷口,他卻不以為然。
“而且我還要給外公外婆養老啊……外婆外公年紀大了,癌症這個東西很容易複發的,醫院跑幾趟,請護工什麽的,都是無底洞,我總要有點準備……”
“外公外婆總有些養老的積蓄吧,再不濟還有你父母親戚也可以幫忙啊,你才幾歲,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簡翛捏著馬克杯的杯柄悄悄深呼吸,試圖平複心情。
“我哪裡來的父母……”月時寧越說越慢,好像困極了,“我媽去世之前,外公外婆花了不少錢。前兩年外婆手術,後續治療又是一大筆錢,他們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師而已,哪裡還有多少積蓄……如果……我是@#……¥%*……”
最後他嘟嘟噥噥說了什麽簡翛沒有聽清,他等了一會兒才悄聲問:“……睡著了?”
耳機裡一片寂靜。
簡翛深深歎了口氣,低頭看看時間,十點整。
原本打算回家的,可眼下這個情形,即使回去了也一定靜不下心來,更別想睡著。於是他撕開一隻紅茶包扔到杯子裡,端回一杯熱茶,繼續翻看有關月時寧的一切。尤其是那句“我哪來的父母”,讓他不得不在意。
“簡翛?你昨天沒回去啊?”午餐時間,宋經理的小助理經過他的工位搖醒了他。自從在Mason面前替她解圍,她就常常送零食過來,興許也擔負著替宋經理盯梢的職責,看看他這個實習打工人有沒有在偷懶。
“啊?”他用力搓了搓眼睛,“嗯,寫報告。”
“報告?昨天不是寫完了嗎?”小姑娘放了兩個桃子味的蒟蒻果凍在他桌上。
“新的。那個,你知道,代言人的事目前是誰在負責麽?”簡翛左右活動了一下趴僵的脖子,喝了口水。
“Mason吧,怎麽?”
嘖。簡翛不禁皺起眉:“那,大概什麽時候出結果?”
“他做初步評估,然後一層一層往上走需要挺久時間的,你如果有什麽要反應的也得盡快吧。”
看樣子這幾天還要繼續加班。
他起身往樓下健身房走,趁午休還沒結束去衝個澡。
殺青那天,MV劇組要開個慶功宴,也算給遠道而來的月時寧踐行,東京時間八點半,浩浩蕩蕩幾十個人將烤肉店塞得滿滿當當,據說店主是花間繪美的親戚。
這個時間月時寧通常是不會吃東西的,但大家盛情難卻,花間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臂:“Ning你真的太瘦了!剛剛就隻吃了生魚片吧?這樣可不行。”
他看著滿桌高級和牛猶豫再三,既不想太放縱,也不想掃大家興,於是指了指角落裡那盤厚切牛舌:“我比較喜歡吃這個。”
眾人立即將所有的牛舌推到他跟前。
“大家辛苦了。”席間,花間繪美起身舉杯,周遭安靜下來,“今年是我出道第十年,很想做出些改變,所幸,我們請到了月時寧,感謝這些天他克服很多不便,帶來了最最精彩的出演。希望他未來被越來越多人看到,希望我們的專輯大賣,也希望我能再紅十年!”
她率先喝下半杯啤酒,喧鬧聲中,月時寧也舉起杯。
眾人告別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半,月時寧站在門口吹著風等司機來接他們時,一輛摩托停在他們面前。
花間對他友善地伸開雙臂,他彎下腰,虛虛抱住女歌手小巧的身軀,聽到她說:“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說完,她跨上摩托車後座,披上一件機車外套,接過騎手遞給她的頭盔。
普魯士藍在燈光下泛著一層厚重的金屬色澤,像天然藍砂石,銀光流動,好似夜空。風鏡卡扣處嵌了一顆切工了得的深綠色寶石,火彩明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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