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卷起所有地毯，讓機器人陪他一起做家務，還給廚房的吊燈換上了自己高價從古董市場挑來的新玻璃燈罩。

　　中途他很想去醫院，可今天簡翛會跟家人們待在一起。其實他們願意把昨天全全讓出已經很不容易，所以，至少今晚，他不該因為一己私欲破壞簡翛夢寐以求的溫馨時刻，尤其是這段親子關系的修複機會如此得來不易。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不安，每每坐不住，簡翛的訊息都會適時傳來，問他在做什麽，有沒有認真備考雅思，還給他展示了新收到的生日禮物。

　　Stella送了一隻新臍釘，兩頭各鑲一塊全反火鑽石，一顆綠，一顆粉。他回頭看了一眼簡翛床頭不起眼的小木盒，藍鑽，橙鑽，白鑽，現在又多了綠鑽和粉鑽……這些個臍釘上的小石頭加一加，價值甚至抵得上一套房產了吧……

　　聞熠送的是一輛新車，捷豹全電車，純黑色，外觀看上去帥氣且低調。簡翛說這是他爸的意思，年紀輕輕還沒做出什麽成績的時候，要盡量樸素低調。月時寧隨手查了車型，果然，基礎配置都要60萬起，選配加一加輕松百萬。有錢人的“樸素低調”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他欣慰的同時，又覺得這遲來的禮物動機不純，為什麽不早點送呢？為什麽偏偏要他付出如此代價才肯重視他呢？可往好處想，至少以後他們不會再輕易忘記了吧……

　　他早早爬上床，躺在簡翛那一側，輾轉反側到十二點，卻怕打擾了簡翛養精蓄銳，愣是忍住了那句生日快樂，等到了清晨起床才發出去。

　　6月19日，是聞羽棠生下簡翛的日子，從今往後，也會是簡翛讓她重生的日子。

　　月時寧洗漱完畢，穿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運動裝，綁緊頭髮，扣上黑色棒球帽，戴上口罩，叫了車往醫院出發。

　　先前陪簡翛去見聞羽棠的時候，他趁對方去洗手間的空檔隨手拉了個病區護士詢問，小姑娘紅著臉幫他在手機裡下載了一張醫院平面圖，支支吾吾指路手術室的位置，包括哪裡是家屬可等候的區域，哪裡是觀察病房，哪裡是普通單人病房。

　　他猜聞家人今天一定被安排在單獨的病房等待，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守在手術室門外，待簡翛平平安安下了手術，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

　　他提前躲在電梯廳對面的轉角，沒過多久便看到簡翛和聞羽棠先後被推出電梯，送進手術室。如他所料，不久便有護士帶聞熠和簡潮返回。

　　月時寧掐著時間，約莫手術開始才悄聲轉進手術室所在那條筆直的走廊，盡頭處的指示燈果然已經亮起，他摸到門前長凳落座，從背包裡掏出習題冊，準備開始做雅思真題訓練。

　　誰知題乾還沒讀完，耳邊就傳來皮鞋磕地磚的腳步聲。

　　月時寧一驚，如臨大敵 。

　　還好，不是簡潮，來人更年輕。走到近前，他認出這正是昨天去接簡翛的司機。

　　司機彬彬有禮將手上的塑膠袋遞過來：“您的冰美式。”

　　杯子外壁上的水霧還很均勻，是才買來不久的。

　　他愣愣看著司機：“這是？簡，簡翛他……”

　　“他猜到您會過來，所以交代我去買一杯咖啡給您。”司機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一並交給他，“這是台大手術，保守估計也要六個小時才能下手術台，醫院的椅子太硬不方便久坐，車子就停在後面的停車樓，您可以去車裡等。”

　　那輛擁有全皮航空座椅的豪車嗎……月時寧轉眼看了一眼手術室的門，想象著簡翛交代這些時，一定是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謝謝您。”他想都不想便將車鑰匙還給司機，“我就在這裡等。”

　　司機聞言對他點點頭，立刻原路返回消失，仿佛早知悉他的答案。

　　月時寧猛吸了一口咖啡，明明沒有糖，可今天的冰美式好像是甜的。

　　直到午餐時候，司機才再次出現，手裡捧著精致的外賣食盒，是附近一家相當出名的日本料理，月時寧都不知道他們還提供外賣服務。他婉拒了司機去車上慢慢吃的邀請，站在電梯廳前狼吞虎咽，一貫一貫高級食材不斷送進口中，五分鍾便結束戰鬥。

　　兩腮鼓鼓不方便說話，他微微頷首道謝，轉身要回到手術室前，被司機一把拽住，往手裡塞了一瓶溫溫的烏龍茶，還是他喝慣的便利店品牌。

　　“放心吧，高醫生可是國內肝移植第一把刀，他們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月時寧咕咚一聲咽下最後一口冰涼的米飯……母子平安……聽起來怪怪的……

　　“謝謝。”他揣著茶回到安靜地長廊，

　　坐累了便將平板支起，蹲在地上做題，奈何下午的效率實在堪憂。他盯著字母頻繁出神，腦子裡空茫茫一片，剛剛讀完的段落幾秒鍾過後就忘得一乾二淨，隻得倒回去重讀。跟自己較了兩個小時勁，他徹底放棄，扔下習題起身想活動活動手腳，一轉身又不甚被自己倒映在門上的影子嚇了一跳，以為是手術室裡有什麽風吹草動。

　　總之，醫生不露面，就證明一切順利吧……

　　時間似乎越過越慢，他頻繁看表，乾等的每一秒都很難熬。臨近六小時手術時間，他開始坐不住，從走廊這一頭踱到另一頭，短短不到十米的距離，他數不清來回多少趟，低頭數格子時，還意外發正中這一排淺灰色瓷磚居然已經被磨到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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