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的眼睫很輕,他還年輕,薄肩直背勾勒著朝氣蓬勃少年氣。
他垂眼,被沾濕的眉眼有著自然而然的脆弱感。
臉到底能好看多久、有幾年值錢的光景。
明天住哪,學費和生活費又在哪?
跟周渡在一起幾乎就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要不還是分了吧。
陳翡被一聲“陳翡”打斷了思緒,他沒朝後看,他在鏡子裡看到了周渡。
周渡就想不到陳翡能這麽磨蹭,他走過來,也擰開了水龍頭:“你洗個手要幾分鍾?”
陳翡睫毛動了下。
罕見沒反駁。
周渡覺得這也不怪陳翡,都怪徐孟畫的本子,廚房系列、動車系列、辦公室系列……廁所系列,就如他,他總覺得人性的陰暗是不能挑戰的,慢條斯理地洗完手:“走吧。”
陳翡看了眼周渡:“你來找我?”
周渡沒正面回答:“你洗臉了?”
這不明擺著。
陳翡想說瞎啊,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他抓了下剛弄濕的額發,有些無語:“你是不是什麽都要管?”
也不是不行,不過周渡是不會承認的:“沒。”他是個好人,他從來都只是為了別人好,“我只是擔心你。”
陳翡覺得周渡就是閑得慌,懶得再跟他說話,他朝前走:“走吧。”
周渡跟著陳翡後面,心想以後他得注意點,他確實是什麽都想管,控制欲是他性格裡唯一能和偽善相提並論的令人惡寒的點。
從小到大,只要是他的,別人就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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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這執拗的性格不是後天養成的,天生就有點。
周家的小孩都早慧,周渡是特別的早慧。
周渡四歲多點用樂高完美還原了金門大橋,周渡他爸合作夥伴的兒子就看上了,還很喜歡。父母都喜歡處置孩子的玩具,周渡他爸也是,他把周渡拚好的樂高送了出去。
周渡知道也沒哭也沒鬧,把他爸精心伺候的一池子魚全送出去了。
直到現在,他被出家門前,他爸只要一養魚,就會被他送走。在父子倆長達14年裡的鬥智鬥勇中,周渡送走了他爸107條魚。
嗯,就差一條,就能湊齊108羅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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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走出餐廳,來到了街上。
7:53pm,雖然還有點白天的余溫,但沒那麽熱了,街上的人肉眼可見得多了起來。
這會兒不是上班族下班閑逛,就是小情侶出來親熱。
就幾百米的路,周渡看到好幾對了,男女不是牽著手,就是並肩走,他還看到有個男的給他女朋友買了個氣球,然後親手給女孩子系到了手腕上。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女孩跳起來親了下他男朋友。
周渡在想,他給陳翡買個氣球,陳翡是不是會跳起來親他。
……不值錢的話,陳翡估計會跳起來打他,得金氣球吧?
別人談戀愛都有看電影、壓馬路,送花的流程,他倆好像什麽都沒有,陳翡住的賓館並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鍾,眼見馬上就要走到頭了。
周渡覺得他要是說一起去壓馬路,陳翡八成會給他一個白眼,剩下的兩成是照著他的瘸腿再來一腳:“現在就回去嗎?”
不熱,但也不涼快,人還多,當然,主要是沒錢,陳翡有點無聊:“不然?”
他這才看到周渡還拎著那瓶水,“你還拿著?”
周渡神色自然:“嗯。”
陳翡很難想象周渡家裡到底有多窮:“你要是不喝就丟了吧。”
一瓶水而已,難為周渡拎一路了。
周渡發現陳翡就鋪張浪費:“錢是那麽好賺的嗎?”
“……”陳翡。
鑒於他是個窮逼,這句話他就不杠了。
他有些無聊的垂眼。
學費和生活費加起來一萬二,他覺得這錢周渡可能掏不起。
現在是六月底,九月初開學,滿打滿算也就倆月。雖說倆月掙一萬二並不難,肯吃苦,進廠加班倆月怎麽也乾得出來。
但讓他進廠不如殺了他。
都到了,陳翡發現周渡還在:“你怎麽還在這兒?”
他開的單人間,可沒打算和周渡一起住。
不跟他壓馬路也就算了,還要趕他走,周渡不走:“我跟你一起。”
陳翡盯著周渡:“你說什麽?”
周渡也沒說什麽,他揣著兜,擰眉:“你想一個人住?”
“不然?”陳翡,“我開的大床房,你想跟我一起擠?”
他發誓,周渡要現在就說要跟他睡一張床,他就擰掉周渡的狗頭。
周渡倒沒這個意思,基本的良知道德他還是有的:“沒。”
陳翡沒說話,他就不信周渡不想,只是想也不能說是成年人的社交禮儀罷了。
周渡也沒繼續磨蹭:“你總不能一直住這兒。”
陳翡也知道,這還挺貴的,住幾天還行,一直住,過不了幾天他就得去睡天橋了。周渡還沒繼續說,但不用想也知道周渡又該說他浪費了。
他一想就煩,完全不想聽:“好了。”
周渡正想說我們一起去找中介租房,他聞言看向陳翡。
陳翡覺得他就是腦子進水,倆人都窮得叮咣響,談什麽戀愛,一起去天橋底下討飯嗎?他問周渡:“你現在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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