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否的聲音含著笑意，不太客氣：

　　“謝謝小魚哦。”

　　他的語氣非常自然。

　　就好像是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似的。

　　“你，你隨便坐，隨便看，”尹魚感覺自己的臉在不斷地升溫，“我先去拿……”

　　他連忙逃竄。

　　十年前，孤兒院的條件不比現在，水果都很少、很貴。

　　香蕉容易爛，橘子容易酸，蘋果是最好吃的。

　　尹魚很少才能吃到一個蘋果，所以每次都分外珍惜。

　　他覺得蘋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送別人也應該送蘋果才對。

　　同理的還有蝦餃。

　　品質好些的蝦價格昂貴，用蝦做的蝦餃十五塊錢就三個，尹魚哪裡吃得起。

　　只在高中某次拿到獎學金之後，被院長帶著去一家粵菜館吃飯，那時候他剛剛才拿到自己的助聽器，在人聲鼎沸之中吃了一頓他此生吃過最好吃的飯。

　　尹魚喜歡什麽，就會喜歡很久，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

　　哪怕世界上有很多水果比蘋果好吃，哪怕世界上有很多菜品比蝦餃誘人。

　　尹魚匆匆地從衛生間拿了洗完了的蘋果走進來，有些局促地走到了溫否的身前，拿著好不容易翻出來的水果刀。

　　“溫否……”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開口喊溫否的名字，在腦海之中排練了許久才喊出來：“你吃蘋果，習慣削皮嗎？”

　　溫否似乎正低著頭看尹魚床頭的某個東西。

　　聞言，眼眸微暗，抬起頭的時候那抹神色卻又消失了。

　　“習慣，”他笑眯眯地說，“我自己來？”

　　尹魚難得沒殷切地將東西遞給他，反而有些固執地說：“我、我來！”

　　“不行，”溫否搖了搖頭，“我來。”

　　向來都不會跟人爭辯，尹魚被溫否抓住手腕坐下來，手中的刀也被人接過去，有些手足無措地捏緊了床單。

　　溫否一隻手拿著蘋果轉動，另外一隻手則抵著刀背。

　　他明明是在削水果，可動作卻簡直漂亮得好似某種表演似的，微微浮起青筋的手背好似一幅畫。

　　就連這種小事，他都做的分外完美。

　　“對了，”在尹魚望著他的動作失神的時候，溫否不動聲色、溫聲開口，“我剛剛突然注意到……小魚，你床頭這裡，放的是什麽東西——”

　　尹魚的呼吸一滯。

　　尹魚有個毛病，就是很珍貴的東西，得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最好是睡覺的時候也能看到，之前溫否的手機每晚都在他床邊同眠，現在換成了他給溫否買的手機殼。

　　這手機殼他原先早就想給溫否送過去的。

　　但是一直都沒動。

　　因為這是他額外一次跟溫否見面的“機會”，他舍不得現在就花掉，想要等之後見不到溫否的時候，再將這張機會卡花出去。

　　“等、等等！”

　　尹魚音調提高，有些呼吸急促，大腦空白地喊出了這樣的一聲。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聽到他喊了這樣的一聲，男人不僅沒有停下手，反而眸色更暗，整個人略往後仰，直直地望向了那“見不得人”的東西。

　　一個窄窄的盒子，裡面似乎裝著扁扁的東西。

　　空氣凝滯住，兩人同時僵在原地。

　　溫否臉上仍然帶著笑，但是遮掩不住他眉眼間微微的戾氣，過了片刻之後他才直起身，有些抱歉地開口：

　　“對不起小魚，我是不是侵犯你的隱私了？”

　　本來，尹魚是想下次想見到溫否的時候再給他送過去的。

　　現在，溫否都看到了。

　　尹魚也不能藏了。

　　尹魚有些緊張地扣住了自己的指節，垂下眼皮，語氣裡聽不出半分的情緒，只是聲音比平常還要輕一些：

　　“不、不是隱私……是我送給你的。”

　　這會輪到溫否僵住了。

　　盤旋的果皮在他的指尖停駐。

　　“……我的？”他反問。

　　“嗯。”尹魚點頭，低聲肯定道：“你的。”

　　此時，溫否恰將蘋果削好了，他臉上完美的溫柔笑容似乎是略微愣了一瞬，片刻之後弧度更加上揚，刀背深深地嵌進了指腹，壓出了很深的一道痕跡。

　　跟剛剛的痛感不同，這抹酸麻來的恰逢其時。

　　“我太開心了，”他輕聲喃喃，“這原來是小魚給我送的東西。”

　　尹魚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沒事……”溫否彎起眼睛，“小魚，你可以下次再給我嗎？”

　　大概是因為這句話有些猝不及防、沒頭沒腦，尹魚原先都做好了錯失一次見面機會的心理準備，這會反而有些呆呆地張大了唇。

　　“這次我還沒做好準備，”溫否笑了，“下次再送給我，我可以記錄下來。”

　　盡管不知道為何溫否會這樣想，但尹魚心裡也記掛著下一次見面，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好啦，”溫否輕松地用刀剜了一塊脆生生的果肉，動作利落而又帶著些許不可見的熟悉，“小魚，張嘴——”

　　他將果肉喂到了呆呆的尹魚嘴裡，自己反而截了一段果皮毫不在意地含進了口中。

　　小魚吃肉他吃皮。

　　半晌，他心中輕笑。

　　但以後就是他吃小魚肉了。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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