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那樣雲淡風輕，讓馬小陽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宋……”他囁嚅一聲，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安慰？對面好像也不需要。

　　道歉？對方好像也不在意。

　　宋向隅放下了玻璃杯，從茶幾的抽屜裡抽出了一包煙，又掏出了一個銀灰色金屬殼打火機。

　　他低沉著聲音道：“我去陽台。”

　　他白皙細長的兩根手指夾住了煙，大拇指一按，“哢擦”的一聲，竄出了橙紅色火焰。

　　宋向隅扭頭看向馬小陽，聲音沙啞：“別告訴寒哥。”

　　馬小陽頭皮發麻，本來下意識地開口想要阻止，但是看到宋向隅的表情之後，他嘴唇翕動了兩下，還是選擇了沉默。

　　罷了，他的宋哥已經夠自律了。

　　偶爾抽一支也沒有什麽的。

　　宋向隅踱步到陽台之後，收到了來自裴牧川的視頻電話。

　　他現在只有一隻手好用，所以接電話的動作有些笨拙。

　　“怎麽那麽慢。”裴牧川坐在昏暗的車廂裡，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正裝，他大抵是在司機的車上，正在準備趕往公司。

　　宋向隅沒有拉開窗簾，視線也不太明亮。

　　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調整好了角度。“手不方便。”

　　“……你在抽煙？”裴牧川盯著宋向隅的手，一支細香煙上正冒著煙，“心情不好？”

　　“就是想抽，沒別的原因。”宋向隅微微吸吮了一下煙頭，慵懶的眼神被朦朧的煙霧蓋住了。“你要到公司了？”

　　“嗯，我爸催我。”

　　裴牧川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我本來還想回家睡一覺，困死了。”

　　“你爸應該很生氣吧？”宋向隅彈了彈煙灰。

　　“應該不會，董事長辦公室離我那兒遠，他平時也不太管我。”裴牧川盯著宋向隅蓬松的髮型，眼中眸光閃爍：“頭髮散了？”

　　“嗯，扎著不舒服。”宋向隅的煙吸到一半就掐了，他不敢多抽，怕傷嗓子。

　　“哦……”裴牧川的語氣聽著像是不經意間提起似的，“其實你扎著頭髮好看。”

　　“……”

　　宋向隅走進了客廳，隨手將吹涼的煙頭扔到了垃圾桶。

　　“是嗎？”

　　他打開了馬小陽提前定好的外賣，被一陣食物的香氣喚醒了味蕾。

　　“你以前說你不喜歡我扎著頭髮。”

　　宋向隅跟裴牧川好上的前三個月，一直都是武士頭的造型。

　　不過後來慢慢的，對方就提出讓自己剪短試試，或者把頭髮散下來，或者去拉直頭髮。

　　他的頭髮天生就有些蜷曲。

　　宋向隅知道，不是自己扎著頭髮的樣子不好看，而是對方看厭了。

　　他再換一個，換一百個，對方還是會厭。

　　因為裴牧川厭的不是自己的髮型，對方厭的是自己這個人。

　　用金珂的話來說，自己已經算是有本事了，能夠在裴牧川身邊呆滿半年。

　　可是這樣的“殊榮”，宋向隅自己聽著都覺得諷刺。

　　在他第一次聽見裴牧川不滿自己身上的某個地方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了——二人離結束不遠了。至於為什麽能堅持大半年的時間，大概是因為他一直在死撐。

　　可惜他只是宋向隅，他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他滿足不了裴牧川想要的新鮮感。

　　如果要追逐新鮮感，就只能一直換了身邊的人。

　　這幾年來，裴牧川確實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是嗎？”裴牧川噎了一下，“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嗯。”

　　“我忘記了。”

　　“沒事。”

　　宋向隅用手機支架將手機撐在了桌子上，“你快到了嗎？我要吃飯了。”

　　“快了，還有一條街。”裴牧川抬起胳膊看了看表，“你先吃飯吧，我晚點再打給你。”

　　“嗯。”宋向隅點了點頭，然後提醒道，“金珂剛才給我發消息了，他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聞言，裴牧川臉一黑。

　　“不回。”

　　他知道金珂是來質問前天自己大半夜打電話嚇唬他的事兒。

　　當時裴牧川怒火攻心，也沒和金珂解釋清楚。反正在他眼中沈易安確實就是個老變態，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他又沒說謊。

　　宋向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阿川……”

　　“那你讓他下班時間給我回一個。”裴牧川改口道，“等他回京城，我請他們喝酒。”

　　“好。”

　　宋向隅笑著掛斷了電話，視頻結束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

　　馬小陽一直關注著宋向隅的言行舉止，猶豫再三，還是問了一句：“哥……下周還要回京城拍雜志呢，你這手到時候能行嗎？寒哥剛才也問了……”

　　宋向隅攤開掌心，“看情況吧。”

　　“宋哥，你那朋友是京城人？”馬小陽咬了一口燒餅，嘴裡含糊不清，“那你到時候要回去見他嗎？”

　　“嗯。”宋向隅不打算瞞著自己的小助理，畢竟對方知道自己的不少秘密，多一個少一個也不要緊。

　　“哥……”小馬的表情有點怪，“他真的是朋友啊？我看著不像是普通朋友……”

　　他的聲音越說越弱。

　　雖然已經猜出來了，但是他還是不死心地想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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