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葉子也確實好撿,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搭配在一起後,一點都不俗氣,反而別有一番風味地好看,晨光穿透樹葉的罅隙,零零散散地落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刺人。
他還想往樹林深處走,但沒走幾步,就聽見若隱若現的喊聲,在叫他的名字,聲音像隔著一層水膜,但越來越近,直至穿透那層朦朧的水膜,逐漸變得清晰,也將他喊得恍惚了一瞬。
他捏著手上的野花野草,轉身往回走,步子越來越快,剛出樹林,就被奔跑過來的溫飛潯猛然拉住手肘,把他往前用力一拽。
“你突然跑出來幹什麽!?”
溫飛潯看起來很生氣,眉宇間是顯而易見的怒氣和陰鷙,臉色微微泛白,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手上的力度也大得出奇,讓江遇覺得他想把這根手臂的骨頭給捏斷。
江遇茫然地垂眸看著另一隻手裡的‘花束’,把它舉起來:“來摘這個。”
“摘這個幹什麽?”
“……送給你。”
溫飛潯心口一窒,看著面前這個人平靜的表情,眼眶有些發熱,也有些無力,怒火漸漸褪去,他艱澀地開口:“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江遇微怔,隨即點頭:“我明白,只是我想送給你的。”
溫飛潯深深地看著他,話說得很慢,像在跟小孩兒講道理:“但你至少應該在出來前先跟我說一聲,我弄完東西去餐廳,發現你不見了,到處都沒有人,我很擔心。”
江遇張了張口,本能地想辯解,但頓了一會兒,又隻說了句“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老李在不遠處看著他倆,見沒出什麽事,便轉身離開了。
江遇被溫飛潯拉著,僵硬地一步步往回走,他剛剛想回嘴什麽來著?哦——又不是小孩兒,肯定不會走丟,有什麽好擔心的。
可他怔愣間想起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人。
做事很周全,即便離開一會兒,也會跟身邊的人先說一聲,不會突然消失的。
他又想了一下出門前的畫面和自己的心態,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忘了是怎麽出門的了,好像天馬行空地幻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走在了外面。
他的一顆心直直地墜落下去,胸腔裡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沉甸甸的不知名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像那會兒海水蔓延至胸口一樣,滿目皆是沉鬱的藍色。
昨天他還在想幸好這裡沒有海,但現在他卻失望這裡為什麽沒有海,有海的話,或許再往前走幾步,胸口的海水淹沒頭頂,就不會那麽沉悶了。
作者有話說:
第56章
江遇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腦子的某個地方出問題了,急需休正。
可他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
情緒是一種摸不著的東西,像霧一樣,他以前的心理醫生告訴他要學會自我調節,要學會放下,一切都往前看。
影響某些人情緒的東西可能是對未來的無望,對現在的失望,可對他來說,絆住他的,是對過去的沉溺。
但道理他都懂,就是無法自控。
很多人都說,心理醫生的作用是幫助人們認識問題,而不是解決問題,可江遇明確地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難點在於——怎樣解決。
或許這次,心理醫生也幫不了他。
他心裡有些焦躁,手掌用力地動了一下,被牽著他的溫飛潯察覺,偏過頭來給他一個很勉強的笑,就好像對方也在害怕著什麽。
這仿佛是再次見面以來,溫飛潯第一次對他笑,但這個笑容在江遇的眼裡卻莫名地有一股虛幻的感覺,似乎他伸出手也沒辦法摸到。
他晃神地被拉回了屋子裡,剛才還柔和的陽光開始變得刺眼,讓他頭暈目眩,他扯了一下溫飛潯的手,低聲道:“我再去睡會兒。”
“……好。”溫飛潯的聲音沙啞,像裹了層粗糲的沙子,無端有股這個人說話間也泛著疼的感覺。
江遇奇怪地偏過頭,和他對視了幾秒,主動貼過去,在溫飛潯嘴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指向不明地輕聲說:“別擔心。”
溫飛潯眸光微閃,收回視線,捏了捏他的手:“好,我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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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飛潯是知道江遇以前看過心理醫生的,但現代人如今隔三差五地看心理醫生已經成了個生活紓解的趨勢,是件很正常的事,連他自己也曾經在知道夏冉這個人之後,去預約過心理醫生,只是沒去幾次就懶得再花時間去了,那裡對他來說,算是個可以正常聊天的地方。
但江遇現在的狀態,他覺得或許已經到了一個需要吃藥的狀態,需要藥物乾預,光是聊天、心理紓解或者陪伴的話,肯定是收效甚微的。
剛才江遇和他說話的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覺得這人的眼神難以聚焦,視線是渙散的,那不可能是一個正常的狀態。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江遇的睡顏,等人睡熟了,才關了門去到屋外給Katherine打電話,打完之後不放心,又給他的心理醫生打了一個,描述了一些江遇的狀態,但醫生也無法遠距離地下定論是否該吃藥,只能預約好時間,到時候來診斷看看。
掛斷之後又給鍾默打了一個,鍾默是從江遇出道起就一直帶他的經紀人,在一些事情上,她才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
得知江遇在他這裡,鍾默起先沉默了一瞬,後來又歎氣:“也好,周導之前還囑咐過我,讓我注意點別再讓江遇和唐韻瞳戲後單獨相處,既然他在你那裡,肯定是沒那個相處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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