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急到沒有給孟逐然觀看結局的機會,他想看看商柏青的表情,可他順著水往下遊漂走了。
在水底其實不算太冷,底下的水是溫熱的,孟逐然潛出好遠一段距離,耳邊只有水流的聲音,確認底下的水草跟上面的不一樣才猛地鑽出水面大口呼氣。
孟逐然維持著身體放松的狀態,保持著口鼻浮出水面,雙手攤開,慢慢順著水往下漂,一直漂到最後,他被人救上岸,出水後身體很冷,凍得一直抖,他聽到工作人員在電話裡互傳信息:“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萬幸,還活著,上面情況怎麽樣?”
“三人都得救了,有一個人不肯上來,執意要在水裡找人。”
“告訴他找到了。”
他們詢問孟逐然:“上面你的朋友也得救了,我們這裡有一輛麵包車,你是要坐我們的車先走,還是等上面的車下來,麵包車條件沒那麽好。”
孟逐然脫下濕衣服,披上工作人員拿過來的毛毯,凍得嘴張不開,比劃著:“先走。”
第三十三章 傷懷,自責留給商柏青
12月10日,星期日,陰。
“我看到他哭了,原來他的眼淚也跟普通人的一樣,溫熱的,鹹的。”
剛上麵包車,司機電話響起,孟逐然蜷縮在後座,太冷了,比在水裡還要冷,他聽到司機講完電話將車停在路邊,扭頭跟他說話:“可能需要稍等幾分鍾,你有個朋友搶了景區的觀光車衝下來了,說是要來找你。”
司機跟旁邊的工作人員吐槽:“這叫什麽事兒,搶起景區的車了,現在的人真不要命。”
等待的十分鍾格外漫長,長到孟逐然想不通一個問題:你喜歡的人,在你跟其他人同時落水時選擇遊向其他人,是說明他太理智,理智到認為生命同等,還是說明自己在他心裡份量太低?
在水裡沒想這麽多,隻想給他製造“刻骨銘心”的難忘,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
同時這十分鍾極為短暫,很快,他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呼聲:“孟逐然!”
然後,麵包車門被拉開,冷風灌進來,他落入一個比車座椅還要冰涼的懷抱,是商柏青,好狼狽的商柏青,頭髮,衣服全是亂的,他的臉凍得發青,身體一直在抖,手抖到快抱不住孟逐然。
這時候孟逐然應該是要暈倒才符合他的現狀,於是,他運用他所有的演技裝著強撐起眼皮,看著身上還穿著救生衣的商柏青,商柏青的眼裡是孟逐然從未見過的慌亂與驚惶,他的頭髮濕濕的,有水從他的眼中落下,滴在孟逐然臉上,是熱的,又一滴滴進他唇間,是鹹的。
原來他也會哭,原來他的眼淚也是鹹的。
孟逐然抬手摸他的臉,衝他笑:“你沒事就好了。”
最後眼前一黑,倒在商柏青懷裡。
裝茶也挺辛苦,裝暈更挺辛苦,還是在冷到打顫的情況下,他聽到商柏青一直叫他的名字,向來穩重的他吼著司機,讓司機開快點,又催著工作人員趕緊聯系救護車,最後,快到醫院的那段路孟逐然是真的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商柏青開著車,他坐在商柏青身邊,他們開車前往白雲澗,沿途景色很美,路兩旁乾枯的蘆葦隨風搖曳,冰霜凍在蘆葦葉上,像是掛著一條條水晶柱。
商柏青在漂流上岸後當著他朋友們的面向他求婚,不過他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他沒有帶花,商柏青轉身往山下跑,說他去買花,讓孟逐然等他。
沒等到商柏青的花,他被吵醒了,夢醒了,沒有求婚,沒有花,有的只是醫院的消毒水味。
孟逐然睜開眼,他身體一向很好,很少生病,一年難有幾次頭痛腦熱,這會兒睜開眼,抬起手,看著手背的輸液管,突然想找手機。
正摸索著,病房門推開,同樣穿著病服的商柏青衝進來:“醒了?剛去幫你拿體溫計,夾腋下,測下體溫。”
孟逐然抬起打點滴的那隻手,方便商柏青幫他把水銀體溫計夾進去,商柏青幫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問他:“感覺好點沒?你發燒了,燒了兩天。”
“很好啊。”
孟逐然想坐起來,被商柏青按回去,“別亂動,要找什麽?”
“找手機,我手機呢?”
商柏青從床邊的抽屜拿出他的手機,好在那天提前在山下的儲物櫃存放了手機,“你幫我拿的?”
“郭高朗幫我們拿的,我們那天直接來醫院了。”
孟逐然拿起手機對著輸液的手拍照,嘀嘀咕咕的發朋友圈:“這張不錯,顯得我手白,誒,得屏蔽我爸,我媽,我三大姑七大姨,行了,發送。”
“發的什麽?”商柏青問。
孟逐然將手機屏幕轉向他,“記錄下打點滴,這是我第一次打點滴,神奇吧。”
“嗯,神奇,你每次感冒都會買藥,買了不吃,感冒自己會好。”
如果不買,一直不好,藥買回來不吃也會好,孟逐然經常開玩笑跟商柏青說自己這是富貴身體,錢一定要花到位,藥可以不吃。
孟逐然像沒事人一樣跟商柏青聊著天,聊完打著哈欠,說想睡覺。
商柏青坐在床邊,他沒刮胡子,短短的胡茬兒襯的他有些憔悴,他替孟逐然拿出體溫計,慢慢摸著孟逐然額頭:“阿然,你是不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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