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第二天,賀凌就因為過敏反應去了校醫務室,他身上所有能曬到太陽的皮膚都出現了彌漫性紅斑和丘疹,灼熱感又痛又癢,看著是挺嚇人,但也確實算不上很嚴重,他甚至沒想過要把這件事給江越說一聲。
他在醫務室吃了藥又擦過藥水後又打算回去軍訓,頂著一身還沒消退的紅斑和丘疹把教官氣得臉都黑了,讓他哪涼快哪待著。
賀凌尋思了一下,很乾脆地回了醫務室,畢竟現在宿舍回不去,醫務室至少還能吹吹空調。
他的紫外線過敏反應是遲發性的,來得慢走得也慢,過了一天他的皮膚遲遲不見好教官也不敢要他回來軍訓,讓他恢復好了再說。
賀凌沒事做就看書,軍訓時間宿舍回不去他就給自己找個涼快點的地方捧著書看,隨身帶著一瓶爐甘石洗劑,感覺哪裡的皮膚癢了就用棉簽沾濕擦一點。
賀明樓算著時間放下所有工作去首都,在首都大學兜兜轉轉,目光搜尋地越過一張張和賀凌年齡相仿的陌生面孔,走得汗流浹背才在即將放棄的邊緣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從小沒吃過什麽苦的小凌孤零零地坐在綠蔭下的台階,露出衣服的皮膚遍布紅斑,仔細看還能看見上面有丘疹的痕跡,正用棉簽沾濕藥水塗抹手臂和頸部。
賀明樓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還沒發現他的賀凌,看他因為癢得難受而皺緊的眉頭,看他瘦得明顯小了一圈的臉,竟連下巴都尖了些許,心疼和愧疚就像小刀一樣一寸寸反覆剜他的心。
“小凌……”
聽到這個聲音賀凌一怔,轉過臉一看是賀明樓站在那,他馬上收起書和藥水起身就走。
賀明樓見狀慌忙追了上去,“小凌,你別走,爸爸帶你去醫院。”
賀凌快步走在前頭也不回。
賀明樓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腕,摸到賀凌發燙的皮膚和丘疹,又氣又心疼,“你為什麽不去醫院?”
賀凌用力甩開他的手,“關你什麽事?”
“是爸爸不對,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對不起你。”賀明樓隻想快點哄好兒子好帶他去醫院看看,“有什麽話待會再說我們先去醫院,你的手是燙的你知道嗎?你是不是發燒了?”
賀凌躲開了他要摸自己額頭的手,眼神奇怪地看著他,“那個女人流產了?”
賀明樓一怔,沒有說話。
賀凌從他的反應就知道了那孩子還在,以賀明樓的性格,他既然決定要,肯定舍得花錢給方一倩好好養胎,等著足月給他生個健康的孩子。
想到這賀凌的胃又開始止不住地翻江倒海,他忍著惡心問:“你來這裡幹什麽?該不是來告訴我那個髒東西的性別?”
賀凌把方一倩肚子裡的孩子稱為髒東西狠狠刺傷了賀明樓,他眉頭緊鎖滿是不讚同地看著賀凌。
“那是一個還沒出生的寶寶,是你的弟弟妹妹,不是髒東西。”
賀明樓完全沒有想過,他在賀凌面前對方一倩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的每一次維護都是在火上澆油。
賀凌心底的憎惡不能一再受刺激,否則他會恨得口不擇言,更不用說他的脾氣向來是有仇當場就報。
“不喜歡我叫他髒東西那野種怎麽樣?”
看著眼前陌生至極的賀凌,賀明樓心口一片冰涼,在夏炎酷暑裡如墜冰窟。
“小凌,那也是爸爸的孩子,和你有血緣關系,不是野種。”
“是不是野種你心裡清楚。”賀凌杏眼冰冷地望著他,“你跟那個女人偷偷摸摸地懷上再偷偷摸摸地生,要不要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但你最好不要把那個野種再跟我扯上任何關系,你再說一次那是我的弟弟妹妹,等他出生了我就回衡水把他掐死。”
啪——
清脆的一耳光打得賀凌腦袋偏向一邊,一個清晰的五指印深深烙在賀凌臉上。
賀明樓打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驚駭得腦子一片空白,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從來沒有打過賀凌,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動手打自己的孩子,為了他另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賀凌平靜地轉過臉,眼神安靜地倒映驚慌失神的賀明樓,鼻腔緩緩湧出鮮血,滴落到嘴唇上,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擦去淌在人中的鼻血,抹得臉上一道深紅的血跡。
“你跟那個寡婦最好寸步不離地保護好你們的野種,不然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去弄死他。”
賀凌臉頰灼熱得生疼,他從他爸爸那裡受到的疼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往身體裡防守最薄弱的地方進攻。
他轉身沒有目的地走了幾步,忽然他再也走不下去了,書和棉簽藥水掉落在地,他雙手用力捂住劇烈痙攣的胃,面朝下吐得幾近窒息。
這一次他沒有那麽幸運了,江越不在他的身邊沒有人可以保護他,他跪在地上吐得渾身顫抖,液狀的嘔吐物混著鼻血惡心得他的胃死死揪成一團。
他跪在地上脊背繃得死緊,脖頸爆出青筋,像一張即將斷裂的弓,賀明樓根本抱不住他。
賀凌吐不出東西了就開始往外吐膽汁,吐到最後連膽汁裡都混著一點不明顯的血絲,他恨得胸口幾乎裂開,耳邊的每一聲小凌都讓他恨得想要他們所有人去死。
首都醫院。
一輛計程車從首都的工業大學疾馳到醫院大門外,江越抖著手付了車錢,轉身飛奔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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