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凌獨自坐在客廳裡有些吃力地想,其實事情原來是走不到這一步的,如果寒假的時候他拒絕肖允樂一起去滑雪的建議,如果他們沒去滑雪,那肖允樂和宋啟鋒可能永遠都沒這個試試的機會,那現在就沒宋箐什麽事,肖允樂也不會走;如果他們沒去滑雪,那他也會早點回去看周琴,早點發現她身體不舒服,早點帶她去醫院……
賀凌絕望發現,他一步走錯了之後每一步都是錯的,而他的錯誤沒有報應在他身上,而是讓他在乎的人一個個承受傷害。
先是周琴,然後是肖允樂,下一個是誰?
江越嗎?
這個名字跳入腦海的一瞬間賀凌心跳幾乎驟停,心口悸痛真實得他兩眼發黑,頭暈目眩。
他無力地去拿茶幾上的手機,手指發顫地撥通買菜未歸的江越電話。
“老婆?”
電話是被秒接的,賀凌聲音鎮定得仿佛此刻面無血色的人不是他,“在哪?”
“剛買完菜,我現在回來,今天市場裡有很漂亮的石榴,我買了幾個,回去剝給你吃。”江越話音一如既往的平穩溫柔,“怎麽了?”
“沒怎麽,你出去太久,我有點想你。”賀凌面無表情淡聲說著能讓江越心花怒放的話。
江越受寵若驚,因為賀凌平時幾乎不會說這些,“那,我馬上回來。”
“嗯,注意安全。”
通話掛斷賀凌光著腳走到陽台,只要江越回來了他就能在樓下看見他。
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得他忍不住抓起手機想再給江越打個電話卻發現上一通電話剛結束五分鍾。
只是五分鍾而已,從菜市場回來再快也要……也要……
也要不下去了。
賀凌趴在陽台的欄杆上怔愣地往下看,看著江越的身影從小區大門方向一路飛奔而來,肩寬腿長的優越身材跑起步來也如一陣風,手裡提著沉甸甸的環保袋也沒有影響他的速度。
不過轉眼的功夫他人已經衝進樓裡了,賀凌呼吸急促地後退一步,轉身朝玄關走去,拉開家門那一刻江越已經跑上樓了。
他的頭髮全跑亂了,學校運動會上他都沒跑這麽快過,心臟在劇烈運動下跳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蹦出胸膛。
他迅速調整好呼吸,眼神清明地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賀凌進家門,手裡的環保袋被隨手放在玄關的地上。
賀凌還在想他為什麽是跑回來的,人已經被按到牆上被迫仰起臉接吻。
江越的呼吸還是急促,如果剛才有人給他記錄距離和時長,他很有可能打破了自己的長跑記錄。
賀凌隨口的一句話對他來說比興奮劑還厲害,他卻還嫌自己跑得不夠快,哪怕再快一兩秒也好,他要回來問問賀凌有多想。
可是他用盡全力跑回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問一句你有多想我,而是把人壓到牆上強勢地親吻柔軟的口腔,親得賀凌呼吸困難了才退開些許,笑著問他,“快不快?我是不是馬上就回來了?沒讓你久等吧?”
他微歪著頭,鼻子能碰到賀凌的鼻子,濕熱的呼吸纏繞。
賀凌直勾勾地盯著他,雙手從剛才就環在江越脖子上,輕聲說:“快,沒久等。”
他手心輕輕貼上了江越的心口,掌心下能感覺到血肉裡心臟有力地跳動,健康、蓬勃、極具生命力。
“跑這麽快,累不累?”
“不累。”
江越確實不累,他望著那雙久違變得專注的杏眼,心跳又更快了一些,溫聲問:“老婆,你是不是好點了?”
賀凌這段時間心情很糟他都知道,也看在眼裡,失去姥姥對賀凌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他能理解賀凌的難過和不在狀態,也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痛苦,他能為賀凌做的事情實在太少了,除了照顧好這個人他幾乎沒有能替賀凌減輕難過的能力,也無法以身代之。
賀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有點委屈告訴他,“肖允樂要走了。”
肖允樂來的時候江越已經出門了,兩人正好錯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此刻聽見賀凌這麽說他怔了一下,問:“去哪?”
“國外。”賀凌眉眼寫滿了自責,艱澀地說:“我什麽也不知道,姥姥病了我不知道,肖允樂被人欺負了我也不知道,從我答應去滑雪就錯了,我們不應該去的。”
江越聽得眉頭緊鎖,不明白這和去滑雪有什麽關系,“老婆,你在說什麽?”
賀凌抬眼看他,“下一個是不是你?你要去哪?”
“不走,我哪也不去。”
賀凌好像沒聽見,也可能是不信,那張向來冷淡的臉緩緩裂出讓人不忍的驚慌。
“我要去哪裡找你?”
江越急忙握緊他一隻手,解釋自己哪也不去。
可賀凌根本聽不進去,眉眼翻湧著無措掙扎,“能不能哪也不要去,我想你了怎麽辦?你們為什麽……”
“老婆,你太累了,你該睡覺了。”
江越壓下心底的慌亂,把賀凌抱回臥室,陪他躺在床上,微顫的手心捂住賀凌不肯閉的雙眼,“睡一覺就好了,我陪你睡,睡醒了我給你剝石榴吃,我買了很新鮮的石榴,你會喜歡的。”
賀凌不語,也沒有動。
過了很久江越才悄悄拿開自己的手,賀凌已經閉上眼睡著了。
恬靜的睡臉仍有不健康的青白色,好像怎麽養都養不回原來的紅潤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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