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他也不是小孩子。”賀凌站直身體,對他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來這絕不會自己一個人回去。”
楊國華怔愣地望著他,喉嚨像被堵住了說不出話,只有眼睛不斷湧出淚水。
他眼淚都快流幹了,但站在他面前的賀凌不要說是一滴眼淚了,他連眼睛都沒紅。
“教授你多保重。”賀凌又從袋子裡拿出一包蘇打餅乾給他,“等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早點回去,別留在這,如果趙鵬和江越在一起,我會把他也帶回來的。”
楊國華心頭劃過難以置信,急切追問:“你要做什麽?”
賀凌把手裡帶著水和食物的袋子打了個結,“我要去找江越。”
楊國華瞬間丟了水和餅乾,死死抓住賀凌的手腕,“絕對不行!你知不知道那裡面有多危險?!萬一發生余震廢墟也會發生二次坍塌!我絕對不能看著你做傻事!”
“我已經等他很久了。”賀凌拉開楊國華的手,“他不回來,我去找他更快一點。”
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一下,轉而道:“等他回來你少罵他兩句,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賀凌說完轉身就走了,他的前路是無盡的黑夜和無數頂看不到盡頭的帳篷,沒人能攔得住他。
賀凌在避難所裡找到軍方的人,詢問了一下工業大學之外的受災群眾之後是否會轉移到這裡,得到了不確定的答覆,因為人民公園避難所已經快飽和了。
他腦子裡過了一遍楊國華說過的話,江越會離開賓館離開校區是因為他和師兄趙鵬一起出去買東西了,那他們會去哪裡買東西?
——有條商業街幾乎一半都成了廢墟。
這句話毫無征兆地闖進賀凌腦子,廢墟二字之慘烈,所帶來的衝擊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更不用說江越很有可能就在那條商業街裡。
賀凌一秒都等不下去,“我要進較重災區支援,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進去?”
對方聽他這麽問搖頭,“你知道地震發生後震源地帶發生過多少次余震嗎?很多,記錄已經超過兩百次了,災區不是鬧著玩的,極其危險。”
“我知道,我不怕,我自願去,出任何事我後果自負。”
在科技園避難所時他就被拒絕過,此時也沒奢望能輕松說服對方帶自己進去,他準備好滿肚子的話正要說出來,沒想到對方竟然給他出了個主意。
“你看那邊有個戴帽子的人。”
賀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軍綠戴帽子的男人。
“那個人說話管用。”
賀凌感激地說了聲謝謝,轉身朝那人跑去,跑到近前聽見他在分配任務,關於護送前來支援的醫療隊進入較重災區和運送基本物資。
聽到需要有新的志願者去將在前線奮戰至今的志願者替換下來,賀凌心潮澎湃地說:“我願意,讓我去吧。”
戴帽子的男人聞聲扭頭看了賀凌一眼,視線從上到下掃視好像在觀察他的體格,看賀凌一臉好像撿到了天大的便宜,爭到一份美差的表情,男人有些納悶:“你知道是要去幹什麽的嗎?”
賀凌猛點頭:“我知道。”
“行。”男人收回視線對面前的幾人說:“把他帶上,再多找幾個,一定要是人家自己願意的。”
賀凌情緒激動得難以平複,他跟在那些年輕軍人的身後,看他們效率極高地又選了好幾個自願前往較重災區的志願者,一行人和抵達避難所的醫療隊坐上了軍用卡車。
公路受地震能量破壞,軍用卡車這一路行駛得也不容易,越是靠近震源地帶,破壞就越是嚴重,有靠山的公路被震落的巨石泥沙破壞,路上能看到很多搶險清理道路的軍人,所有能進入災區的救援之路就是靠他們一點點清理出來的。
凌晨時分,軍用卡車開進了較重災區,這裡有一所全國知名的工業大學,校區佔地范圍極廣,裡面的教學樓也大多完好,專業的防震結構頑強地替全校師生頂住強震,沒有遭到破壞。
可是其他地方確實就如那人所說的,不容樂觀,被震毀的樓房並不在少數,有一棟自建房甚至傾斜成隨時徹底坍塌的角度。
賀凌和其他一同前來的志願者之前一直都在避難所,看到的城鎮受損最多就是裂縫,像這種徹徹底底的受災場景是第一次見,心裡都難受得說不出話。
軍用卡車最終停在某條街道上,被清理出來的碎石瓦礫堆在不礙事的地方,讓人無法想象地震時在這裡的人們該有多驚恐無助,無處可逃的恐慌會造成一生的心理陰影。
賀凌跟在醫療隊的身後,手裡抱著應急物資,走在最前面的是軍人。
他們踩過腳下無數的塵灰碎石,往更深處走去。
雖然沒有人解釋這裡原來是什麽地方,但從僅剩的建築大概也能看出這裡原來應該是一條繁華熱鬧的商業街,只是如今被地震毀去了。
這裡能看見最多的就是軍人,他們當中有些人比賀凌還小幾歲,卻是面容堅毅,身手穩健地穿梭在災區,全力救援,尋找幸存者。
賀凌的目光被搜救犬短暫地吸引了兩秒,再看向沒有穿軍裝的人,眼睛掃過一張張灰頭土臉的陌生面孔,走進廢墟深處。
志願者先搬進來的基礎物資都是食物,幾大箱剛放下,就有不是穿軍裝的人走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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